千金的救赎 第38章 餐桌上的暗涌

那个落在额头上的，轻柔如羽毛的吻，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槐稚秀的心上。

它驱散了连日来所有的阴霾与恐惧，也让她那颗摇摆不定的心，彻底地，尘埃落定。

从那天起，玉槐居的氛围，悄然发生了改变。

槐稚秀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甚至比以前，更加灿烂，更加明媚。她又开始重新拿起画笔，重新坐在钢琴前。只是，她画的，不再是风景，而是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她身后不远处，像一道沉默影子的男人。她弹的，也依旧是那首磕磕绊绊的《月光》，但琴音里，却少了几分孤寂的忧伤，多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甜蜜的期待。

而顾念，则正式以一种全新的，也是极其微妙的身份，留在了玉槐居。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站岗巡逻的保安“李卫”。槐柏韵对外宣称，李卫在之前的袭击中，为保护大小姐而身负重伤，功勋卓着，但身体已不适合高强度的安保工作。因此，特聘他为槐家的“安全顾问”——一个听起来职位很高，却又没有任何实际权力的，闲职。

这个身份，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主宅，留在槐稚秀的身边。

他每天的生活，变得简单而规律。

早上，他会陪着槐稚秀，在花园里散步。他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在晨光中伸展腰肢，看着她逗弄那只名叫“雪球”的波斯猫。

下午，他会坐在画室外的走廊上，安静地看书。而画室的门，总是会“不经意”地，开着一条缝。他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铅笔在画纸上摩擦的沙沙声，和她偶尔因为苦恼而发出的，可爱的叹息。

晚上，他会和槐家父女，在同一张餐桌上，共进晚餐。

这对于顾念而言，是最幸福，也是最煎熬的时刻。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名为“家”的，温暖的氛围。

长长的，由名贵红木打造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而丰盛的菜肴。温暖的水晶吊灯，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柔和而安详。

槐柏韵会像一个普通的父亲，询问女儿在学校的趣事。

槐稚秀则会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分享着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而他，顾念，就坐在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像一个闯入了这幅温馨画卷的，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他总是沉默地，低着头，吃着自己碗里的饭。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槐稚秀那双总是偷偷瞟向他，充满了笑意的眼睛。他更不敢，去直视主位上，槐柏韵那双看似平静，实则充满了审视与探究的，锐利的目光。

他知道，这张餐桌，不仅仅是餐桌。

它是一个舞台，一个棋盘。

是槐柏韵用来观察他，试探他，评估他的，没有硝烟的战场。

这天晚上，晚餐的气氛，就显得格外不同寻常。

“秀秀，下个星期，是你二十岁的生日了。”槐柏韵放下手中的刀叉，微笑着对女儿说道，“爸爸想为你，办一个盛大的生日派对。你有什么想法吗？”

“生日派对？”槐稚秀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她又想起了画展那夜的混乱与血腥，眼神不由得，黯淡了几分，“还是……不要了吧，爸爸。我不想再那么多人了，太危险了。”

“傻丫头。”槐柏韵慈爱地看着她，“爸爸怎么可能，让你再遇到任何危险？”

他顿了顿，将目光，缓缓地，投向了餐桌尽头的顾念。

“我已经决定了。”他的声音，变得不容置喙，“生日派对，就在我们自家的游艇上举办。只邀请最亲近的一些朋友。到时候，整个海域，我都会安排人进行封锁。安保方面，我会请来，全世界最顶尖的团队。”

“而且……”槐柏韵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我们不是还有一位，最厉害的‘安全顾问’吗？”

他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向了顾念。

顾念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紧。

他知道，这又是槐柏韵的一步棋。

一场在与世隔绝的，茫茫大海上的派对。这听起来，似乎比任何地方都安全。但也意味着，一旦发生意外，他们将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成为……瓮中之鳖。

这是在逼他。

逼他表态，逼他动用他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力量，去确保这场派对的绝对安全。

“我……我听爸爸的。”槐稚秀看了一眼顾念，见他没有反对，便小声地答应了。

“好。”槐柏韵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拿起酒杯，对着顾念，遥遥一举。“那么，李卫先生。秀秀的安全，可就……再次交给你了。”

顾念抬起头，迎上了槐柏韵那双充满了压力的，深邃的目光。

他知道，他不能拒绝。

他只能，端起面前的水杯，同样遥遥一举，然后，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像是在饮下，一杯苦涩的，他自己选择的，毒酒。

晚餐结束后，顾念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立刻联系了凌风。

“槐柏韵要在游艇上，为槐稚秀举办生日派对。”他的声音，冰冷而凝重。

电话那头的凌风，吹了声口哨。“哟，这老狐狸，玩得够大啊。这是在跟你下战书呢？”

“我需要知道，‘组织’和‘金蝎’，最近有什么动静。”顾念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直奔主题。

“动静很大。”凌风的声音，也变得严肃了起来，“四合院那一战，你一个人，端掉了‘金蝎’一个精锐的行动队，还让他们的指挥官‘蝎子’（阿蝎）人间蒸发。这在地下世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金蝎’那边，放出了天价的悬赏令，要你的人头。而‘组织’内部，则是一片死寂。”

“死寂？”顾念皱起了眉头。

“对，死寂。”凌风说道，“这才是最可怕的。‘组织’的行事风格，你比我清楚。他们越是安静，就代表着，他们正在酝酿一场，更大的风暴。我猜，他们也在等。等一个能将你们，一网打尽的，最好的机会。”

顾念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生日派对，就是那个“最好的机会”。

“帮我做一件事。”顾念沉声说道。

“说。”

“以你‘中间商’的身份，去接触‘金蝎’。”顾念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告诉他们，你愿意帮他们，找到我。条件是，他们必须告诉你，二十年前，他们为什么要参与，对我父母的‘清理’行动。”

凌风在那头，沉默了。

他知道，顾念这是在……引蛇出洞。

他要用自己做诱饵，去撬开二十年前，那桩血案的，真相的一角。

“小子，你这是在玩火。”许久，凌风才缓缓说道，“‘金蝎’那帮疯子，可不会跟你讲什么道义。他们只会把你，连皮带骨，都吞下去。”

“我知道。”顾念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是，有些债，必须有人来还。有些真相也必须，被血，洗出来。”

凌风在那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吧。”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看在你叔叔，那么大方地，签了那份协议的份上。这个忙，我帮你。”

“不过，我可提醒你。”凌风的语气，变得无比的严肃，“游艇上，是封闭空间。一旦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你最好，提前给你那漂亮的小女友，准备好……遗言。”

挂掉电话，顾念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那片在月光下，显得静谧而美好的，白玉兰。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一条，通往深渊的，复仇之路。

而他唯一的光，就是那个，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女孩。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把，槐稚秀送给他的，黑檀木梳。

他用粗糙的指腹，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光滑温润的木纹。

良久。

他才缓缓地，将梳子，举到自己那头，因为伤痛和思虑，而显得有些凌乱的，短发上。

一下，又一下地，轻轻地，梳理着。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那颗，即将被仇恨和杀意所吞噬的心，找到片刻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