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岁晚合上纸条,把墨迹吹干收进袖袋。窗外天刚蒙蒙亮,她起身披衣,从床底拖出个旧木箱,翻出一套灰布短打和一顶压塌了边的毡帽。苏培盛在门外轻声问:“格格,马车备好了。”
“让车夫绕东市三圈再停。”她一边束发一边说,“别让人盯上。”
赌坊开在城南巷尾,门脸窄小,招牌褪色,门口蹲着两个闲汉嗑瓜子。姜岁晚低头进门,帽檐压得极低,径直走到角落一张空桌坐下。跑堂的过来招呼,她扔出几枚铜板:“来壶最便宜的茶,一碟花生。”
十三爷的人混在赌客里,三个坐在牌九桌,两个靠墙嗑瓜子,还有一个扮成卖糖人的老头守在街口。姜岁晚不动声色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二楼雅座垂下的竹帘上——那是十三爷的位置。
正午时分,陈必摇着折扇晃进来,身后跟着个小厮提食盒。他没往楼上走,直接坐到轮盘赌桌前,一拍桌子:“老规矩,押大!”
庄家赔了三把,陈必赢了十几两银子,兴致高涨。姜岁晚端着茶杯慢悠悠踱过去,站在他斜后方看牌。第四把,陈必又押大,骰子转停,开小。他骂了句脏话,掏出荷包数银票。
第五把,他押双,又输。第六把,押单,再输。第七把,他额头冒汗,手有点抖,从怀里摸出张百两银票拍桌上:“全押红!”
姜岁晚放下茶杯,轻轻咳嗽一声。十三爷掀帘下楼,身后跟着四名便装侍卫。陈必刚把银票推过桌沿,手腕就被扣住。他猛地抬头,看见十三爷的脸,脸色唰地白了。
“陈总管好兴致。”十三爷笑眯眯按住他肩膀,“南巡药单带身上了吧?拿出来看看。”
陈必挣扎:“十三爷这是何意?我奉德妃娘娘之命采买药材,您这是要拦皇差?”
“采买?”十三爷一把扯开他腰间荷包,倒出几张纸,“采买到赌桌上来了?”
纸片飘落,其中一张墨迹新润,列着人参、附子、朱砂等药材,用量精确到钱。姜岁晚弯腰捡起,指尖在“朱砂三钱”处顿了顿——这剂量足够让一个老人在颠簸路上“突发急症”。
陈必扑上来抢:“那是太医院正经方子!你们无权——”
姜岁晚从袖中取出拓印的宫牌,啪地拍在赌桌上。铜牌纹路清晰,德妃私印赫然在目。陈必像被抽了骨头,腿一软跪倒在地。
“娘娘……娘娘是让我盯着药库……”他声音发颤,“真不是我换的方子!是周嬷嬷给的单子,说德妃娘娘亲笔改的……”
十三爷冷笑:“那你荷包里怎么还夹着年侧福晋的手书?‘朱砂加量,事成赏银千两’——这笔迹,王府上下可都认得。”
陈必瘫在地上,嘴唇哆嗦说不出话。姜岁晚蹲下身,平视他眼睛:“陈总管,你替人跑腿不奇怪,奇怪的是年侧福晋的手书怎会落到你手里?德妃娘娘让你办事,用得着年家出钱?”
陈必眼神乱飘,突然抓住姜岁晚袖子:“我说!我都说!是周嬷嬷让我找年侧福晋拿银子,说德妃娘娘不便出面……那药单真是年侧福晋亲手写的,我亲眼见她盖章!”
十三爷挥手,侍卫架起陈必往外拖。姜岁晚捡起散落的纸片,一张张叠好。赌坊老板凑过来赔笑:“各位爷,小店小本经营,今日的事……”
“记账。”十三爷丢下一锭银子,“算雍亲王府头上。”
回程马车上,姜岁晚把药单递给十三爷:“字迹确实像年氏的,但印章不对——年侧福晋用梅花印,这张盖的是缠枝莲。”
十三爷皱眉:“你的意思是,有人仿了她的笔迹?”
“或者她故意用错印章。”姜岁晚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德妃想借年氏的手杀人,再把罪名推给年家。一石二鸟。”
马车突然急刹。苏培盛在外头低喝:“什么人!”
帘子掀开,福晋的贴身丫鬟探进头:“格格,福晋请您去西院,说有要紧事。”
姜岁晚睁开眼:“现在?”
“福晋说,越快越好。”丫鬟压低声音,“年侧福晋半个时辰前冲进福晋院子,摔了茶盏。”
十三爷把药单塞回姜岁晚手里:“我送你到角门。”
西院廊下,年氏正叉腰骂丫鬟:“贱婢!谁准你动我妆匣的!”福晋坐在石凳上喝茶,眼皮都没抬一下。见姜岁晚来了,福晋招手:“岁晚,你来得正好。年侧福晋说她丢了支金簪,非说是你偷的。”
年氏转身瞪姜岁晚:“就是你!昨儿在宫门口撞我那一下,手往哪儿伸呢?”
姜岁晚慢条斯理从袖中掏出药单:“侧福晋若想找东西,不如先解释解释这个——您亲手写的药单,怎么跑到御膳房总管荷包里去了?”
年氏脸色骤变,扑上来抢纸。福晋突然起身,一把攥住年氏手腕:“够了。四爷马上就到,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
年氏挣脱不开,尖声叫嚷:“那药单是假的!是她栽赃!德妃娘娘亲口吩咐我……”
“德妃娘娘?”福晋冷笑,“娘娘何时准你直呼其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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