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仍在继续。
午后的阳光炙烤着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空气。
品川区的这条街道,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枪声,提醒着所有人,这里是战场。
04A步兵战车内,空气闷热,混杂着柴油、机油和汗水的味道。
年轻的士兵张铁柱,透过潜望镜,死死盯着外面。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珠,顺着眉角滑下来,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但他不敢眨眼,更不敢去擦。
长时间的高度紧张,让他的神经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飘向那个缩在人墙中的小女孩。
女孩大概五六岁,扎着两个歪歪扭扭的羊角辫,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沾满了灰尘。她不再大声哭喊,只是把脸埋在母亲的怀里,小小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发出压抑的呜咽。
那声音,像一根针,一下下扎在张铁柱的心上。
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也想起了政委在战前动员会上,涨红着脸对他们吼的话:“记住!我们手里拿的不是烧火棍,是解放的武器!我们是仁义之师,是去结束罪恶,不是去制造仇恨的!”
张铁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拉开自己身前的单兵口粮包。
里面是压缩饼干,牛肉干,还有一小包补充能量的坚果。
在最底下,他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用锡纸包裹着的东西。
一块高能量巧克力。
这是出发前,后勤部门特意给每个突击队员配发的,用来在最紧急的关头补充体力。直到现在,他都舍不得吃。
他捏着那块巧克力,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拍了拍旁边班长的肩膀。
“班长。”
班长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眼神总是很沉稳。他正用一块布,仔细擦拭着自己的步枪,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嗯?”
“我想……把这个给她。”张铁柱把巧克力递到班长面前。
班长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顺着张铁柱的目光看了一眼潜望镜,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铁柱,你犯什么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很严厉,“对面楼上至少有三个狙击手盯着我们!这是战场,不是你家后院!”
“我知道。”张铁柱的眼神很清澈,带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执拗,“我就打开一点点射击口,探出半个手,扔过去就行。她……她只是个孩子。她快吓坏了。”
班长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秒钟。
他从这个新兵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刚参军时的影子。那种干净的,不含杂质的善意。
他想再骂几句,把这个危险的念头从张铁柱的脑子里赶出去。
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把将巧克力塞回张铁柱手里。
“妈的……就你心善。”他低声骂了一句,算是默许了,“万事小心!就一下,扔出去就给老子缩回来,听见没有!”
“是!班长!”张铁柱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挪到步战车侧面的射击口旁。
小心翼翼地,将厚重的装甲盖板推开一道不足五厘米的缝隙。
阳光和外面紧张的空气,瞬间涌了进来。
他将自己的身体完全缩在装甲后面,只伸出握着巧克力的右手,在缝隙外晃了晃。
锡纸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
那个一直抽泣的日本小女孩,似乎被这光芒吸引了,她停止了哭泣,从母亲怀里抬起头,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呆呆地看着那只手,和那个亮闪闪的东西。
她身边的母亲,也露出了惊讶和复杂的表情。
这一刻,剑拔弩张的战场上,仿佛出现了一丝不该存在的温情。
在对面一栋公寓楼的五楼。
一扇窗帘的缝隙后,日军狙击手宫本健一,从始至终都通过瞄准镜,冰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的准星,一直套在那辆步战车的射击口上。
他看到了那只伸出的手。
看到了那块被锡纸包裹的巧克力。
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就在张铁柱手臂后摆,准备将巧克力用尽全力扔向小女孩的一瞬间。
“砰!”
一声清脆而尖锐的枪响,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对峙的宁静。
张铁柱伸出的手,猛地一颤。
那块巧克力脱手而出,掉落在地。
一股滚烫的鲜血,从射击口的缝隙猛地喷溅进来,染红了车厢的内壁。
张铁柱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呻吟,身体就像一袋被抽空了力气的麻袋,软软地仰面倒了下去。
那颗7.7毫米口径的子弹,精准地从那道狭窄的缝隙中钻入,从他的眼窝射进,贯穿了大脑。
整个车厢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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