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暗,毫无保留地洒在了对马海峡的海面上。
但这片海,已经不再是蓝色。
大片大片的、粘稠的重油,将海面染成了肮脏的黑褐色。
阳光照在油污上,反射出一种病态的诡异光泽。
无数的残骸,在这片粘稠的“画布”上,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被炸断的桅杆,扭曲的钢板,一面被烧得只剩半边的太阳旗,像一块肮脏的裹尸布,无力地漂浮着。
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更让人心悸的东西。
一只孤零零的皮靴,一本湿透了的、字迹已经模糊的家信,以及……那些在油污与残骸间载沉载浮的、已经无法辨认身份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是硝烟、重油、海水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一些幸存的日军水兵,抱着破碎的木板,或者仅仅是靠着救生衣,麻木地漂浮在这片死亡之海中。
他们的脸上,只有一种被抽空了灵魂的空洞。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力气去呼救,只是呆呆地,看着这片埋葬了他们一切骄傲与信仰的钢铁坟场。
就在这片如同炼狱般的寂静之中,一阵沉稳而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支庞大的舰队,出现了。
“井冈山”号航空母舰那巨大的斜角甲板,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巨刃,轻易地,犁开了海面上那层厚厚的油污。
在它的身后,是同样崭新而威严的驱逐舰、护卫舰。
每一艘战舰的船身,都光洁如新,甚至连一点擦伤的痕迹都没有。
它们那昂扬的姿态,与周围这片肮脏、破碎、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景象,形成了一种强烈到荒诞的对比。
仿佛是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造物。
“井冈山”号,舰桥。
丁伟手持望远镜,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片刚刚结束了狂欢的屠宰场。
海风吹动着他身上那件深蓝色的海军呢子大衣,猎猎作响。
他放下了望远镜,拿起了舰内通讯器。
“命令各舰,放下救生艇。”
“打捞幸存者。”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只捞士兵和技术人员。至于那些军官……让他们在海里,好好思考一下人生吧。”
“是!”
命令被迅速执行。
一艘艘冲锋舟被吊放下来,如同敏捷的海豚,穿梭在漂浮的残骸之间。
我方的水兵们,穿着干净的作训服,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平静,将救生圈和绳梯,扔向那些依旧在水里挣扎的日军幸存者。
一名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日军水兵,被两名身材高大的中国士兵,从冰冷的海水里,像拎一只小鸡一样,拽上了“西宁”号驱逐舰的甲板。
他浑身湿透,沾满了油污,冻得嘴唇发紫,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
当他的双脚,踩在坚实而干净的甲板上时,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这艘他从未见过的巨大战舰。
甲板上那些他无法理解的、闪烁着指示灯的精密设备。
还有那些精神饱满、眼神锐利、装备精良得如同天兵天将般的中国士兵。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怜悯的漠然。
这比任何刀剑,都更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这名年轻的日本水兵,脑子里那根名为“信仰”的弦,“崩”的一声,彻底断了。
他想起了出征前,长官们那些慷慨激昂的训话。
“皇国海军,天下无敌!”
“支那的舰队,不过是一堆漂浮的铁棺材!”
“用我们大和男儿的武士之魂,碾碎他们!”
谎言!
全都是谎言!
一股无法抑制的悲哀与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甲板上,双手捂住脸,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声,在这片刚刚经历了惨烈厮杀的海面上,显得格外刺耳。
“井冈山”号舰桥上。
丁伟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缓缓地走到了舰桥的露天翼台,站在了最前方。
海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
他缓缓地,摘下了头上的大檐帽,将其夹在腋下。
低下了头,向着这片埋葬了无数对手、也终结了一个时代的海域,默哀了一分钟。
在他身后,舰桥内的所有海军官兵,仿佛收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
他们自发地,全体立正。
然后,抬起手臂,向着这片见证了百年国耻终结的海域,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一百多年的屈辱。
从甲午,到此刻。
那些沉眠于海底的、北洋水师的英魂,似乎终于可以安息了。
仪式结束。
丁伟重新戴上军帽,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刀。
他转过身,走回指挥室,拿起了那台红色的、加密的卫星电话。
声音,沉稳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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