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焚驿断流
键陀罗古道的风裹着砂砾,在正午的烈日下翻涌成烫人的浪。十八座唐式烽燧如沉默的巨人,矗立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可此刻,它们顶端同时腾起滚滚黑烟,那黑烟浓得似化不开的墨,遮蔽了半边天空,将原本湛蓝的穹顶染成压抑的灰。风卷着烟味掠过,带着焦糊的气息,那是烽燧被焚烧的味道,更是阿罗那顺挑衅的信号。
王玄策的断足刚踏入滚烫的沙地,一股灼痛感便顺着残肢蔓延开来,他眉头微蹙,却没发出半声呻吟。作为大唐派往天竺的正使,他肩上扛着的是使团的尊严,是大唐的荣光。不久前,阿罗那顺突袭使团,二十八个兄弟倒在血泊中,珍贵的贡品被洗劫一空,他自己也险些丧命,还失去了一只脚。这份血海深仇,他日夜铭记,如今,他率领着从吐蕃借来的一千二百骑兵,以及从泥婆罗借来的七千骑兵,共计八千余骑,踏上北天竺的土地,只为复仇,只为讨回公道。
他怀中的《大唐西域记》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那热度来得猝不及防,王玄策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去掏。可不等他触碰到书卷,书页已开始自燃,橘红色的火焰迅速吞噬着纸张,书页卷曲、碳化,最终化为一堆灰烬。王玄策的手停在半空,眼中满是错愕与不解,这本《大唐西域记》是玄奘法师西行归来所着,记录了西域及天竺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一路伴他西行,如今竟无端焚毁,难道是上天有所示?
就在他思索之际,那堆灰烬忽然动了起来。风似乎被某种力量指引,卷起细碎的灰烬,在空中慢慢拼凑。王玄策凝神细看,只见灰烬逐渐勾勒出一个个模糊的轮廓,最终竟清晰地呈现出七处位置标记。他心中猛地一震,这标记的样式,分明与玄奘法师当年在书中提及的暗泉标记一模一样!原来,这自燃的书卷并非意外,而是玄奘法师留下的指引,是上天赐予他们的生机。
“王正使!”一声急促的呼喊传来,蒋师仁手持陌刀,快步奔到王玄策身边。蒋师仁是军中校尉,武艺高强,对王玄策忠心耿耿,此次复仇之战,他始终冲锋在前。“前方发现一口枯井,看痕迹,像是被人为封堵过!”
王玄策顺着蒋师仁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果然有一口枯井,井口被碎石和沙土掩盖,只露出一小片黝黑的井口边缘。他强忍着断足的疼痛,拄着拐杖慢慢走过去,沉声道:“蒋校尉,劈开它!”
蒋师仁领命,双手紧握陌刀,手臂上青筋暴起,猛地将刀举起,而后狠狠劈下。“哐当”一声巨响,陌刀锋利的刀刃撞上井口的碎石,碎石瞬间碎裂飞溅。他接连挥刀,几下便将井口的封堵物清理干净,露出幽深的井壁。
众人探头向井内望去,黑暗中,似乎有金属的光泽闪烁。蒋师仁取来火把,俯身照亮井壁,众人这才看清,井壁上竟镶嵌着一层青铜滤网。那滤网做工精巧,每个网眼都雕刻着细密的纹路。王玄策凑近细看,瞳孔骤然收缩,那些纹路并非随意雕刻,而是《千金要方》中记载的解毒穴位!
《千金要方》是药王孙思邈所着的医书,书中记载了无数治病救人的良方与穴位,这青铜滤网上的解毒穴位,显然是有人特意雕刻于此。王玄策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文成公主!当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途经西域时,曾为沿途百姓施医赠药,想必这口井是她当年为防备意外,特意埋设青铜滤网,留下的解毒之法!”
就在此时,一枚铜佛残核从一旁士兵的行囊中滑落,顺着井口坠入井底。“当”的一声,残核撞击井底,随后,一股暗红色的液体从残核中渗出,那液体如血液般,顺着井底的缝隙蔓延,与井底残存的水渍相遇。令人惊叹的是,当暗红色液体与水渍接触的瞬间,水渍竟被染成了金色,那金色逐渐扩散,在井底勾勒出复杂的线条,最终竟形成了一幅完整的地图。
“是键陀罗王宫的地下水源图!”蒋师仁失声惊呼,眼中满是惊喜。他们一路追击阿罗那顺,沿途水井多被焚毁或封堵,军中饮水日渐短缺,这地下水源图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不仅能解决大军饮水问题,更能让他们掌握键陀罗王宫的命脉,为后续的进攻提供关键助力。
王玄策望着井底那幅金色的水源图,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转头看向远方,只见一支商队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那商队的旗帜是吐蕃的标志,显然是幸存的吐蕃商队。
商队很快来到近前,领队的吐蕃商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到王玄策面前,双手递上一个包裹,语气急切地说:“王正使,蒋校尉,我们是吐蕃商队,途经此地时遭遇阿罗那顺的部众,侥幸逃脱。这是我们从唐军铠甲碎片中找到的雪莲粉,当年第一卷雪山突围时,正是这雪莲粉救了不少兄弟的命,如今特意送来,希望能为大军助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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