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璃传 第291章 第九世：掩月仙子篇 （十八）

密室的血腥混杂着阴湿的霉腐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东璃站在破碎的石门阴影里，脚下是林家老祖林震山未冷的余烬。

她所有的杀意、所有元婴期的滔天威势，在目光触及石台中央的刹那——

凝固成冰。

污浊的锁链缠绕着枯槁的躯体，深深勒进皮肉，在苍白的皮肤上碾出紫黑色的淤痕。三根刻满噬灵符文的封元钉，如同三条狰狞的毒蛇：两根贯穿单薄肩胛，将琵琶骨钉死在冰冷的玄铁石台上；最粗的一根，则残忍地没入丹田气海，钉尾兀自嗡鸣震颤，每一次震动都带出细微的血沫。

曾经清冷如月华的身影，此刻像一株被抽干水分的枯木。月白道袍碎裂成褴褛布条，被暗红的血和浊黄的污秽浸透，黏在嶙峋的骨架上。曾经如墨的青丝，竟已寸寸成雪！凌乱地铺散在石台，沾染着污泥与凝固的血块。那张曾令东璃仰望、给予她无尽温暖与力量的脸庞，如今灰败如金纸，深深凹陷的眼窝紧闭着，干裂的唇边凝固着一道深褐色的血痕。

她的生机微弱得如同狂风中的残烛，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伴随着锁链的轻响和从封元钉创口渗出的、带着淡淡金芒的血珠——那是金丹本源被强行抽离的痕迹！

“师…尊…”

声音卡在喉咙深处，嘶哑得不成调。东璃向前踉跄一步，元婴期的磅礴力量在这一刻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心口那空落落的剧痛与眼前地狱般的景象重叠，化作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捅进她的神魂，反复翻搅！

比雷光塔的万雷噬体更痛！

比断尾求生的剜心更甚！

“呃啊——！！！”

无法抑制的悲鸣终于冲破喉咙，裹挟着滔天的妖力轰然爆发！

轰隆！

整间密室剧烈震颤，碎石簌簌落下！缠绕月华真人的污浊锁链在狂暴的紫焰中寸寸崩断、汽化！钉在她身上的三根封元钉发出刺耳的悲鸣，被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拔出，带出三道刺目的血泉！

“师尊！”

东璃的身影化作紫电扑到石台前，颤抖的双手却不敢触碰那枯槁的躯体，生怕一碰即碎。精纯温和的元婴妖力如同涓涓暖流，小心翼翼渡入月华真人体内。

触目惊心！

经脉寸寸断裂，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焦土，枯槁干涸。丹田气海，那颗曾经温润璀璨、象征掩月宗峰主尊严的金丹，此刻黯淡无光，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核心处甚至缺失了一角！本源被掠夺性的邪法生生挖走！更有一股阴毒的血煞之气盘踞在残破的丹田和碎裂的经脉中，如同跗骨之蛆，仍在顽固地蚕食着最后一点生机。

“林…家…老…狗…” 东璃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紫瞳深处燃起焚天的怒火。她立刻从储物戒中取出掩月宗最珍贵的“九转还玉丹”，捏碎蜡封，将散发着浓郁生机的碧绿丹丸送入月华真人口中，并以自身元婴妖力助其化开药力。

磅礴的药力如同甘霖涌入干裂的大地。月华真人枯槁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灰败的眉头痛苦地蹙紧。

“咳…咳咳…” 几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呛咳，伴随着粉红色的血沫从嘴角溢出。那紧闭的眼睫，如同濒死的蝶翼，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掀开一道缝隙。

曾经清澈睿智、包容万物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浑浊的灰翳，涣散而无神。她茫然地看着上方密室破碎的穹顶，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师尊！是我！璃儿！” 东璃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紧紧握住那只枯瘦冰冷的手。

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动，终于聚焦在东璃脸上。那沾满血污和泥垢的枯槁面容上，一丝微弱的光亮艰难地挣扎出来。

“璃…儿…” 声音细若游丝，破碎不堪，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的微颤。她干裂的嘴唇努力翕动着，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挤出破碎的字句：“…走…快…走…林家…有…元婴…后手…”

每一个字都耗尽她的生命，说完便剧烈喘息，胸口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

“师尊不怕，林家…” 东璃的声音哽咽，将月华真人枯瘦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冰冷的脸颊，“…已灭！老狗林震山，弟子已将其挫骨扬灰！”

“灭…了？” 月华真人的瞳孔猛地一缩，灰翳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是巨大的悲恸与释然交织的复杂情绪。泪水，混浊的泪水，无声地从她深陷的眼窝滑落，冲刷着脸上的污迹。“好…好…璃儿…长大了…”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落在东璃身后那八条威严的紫焰狐尾虚影上，又感受到她体内那浩瀚如海的元婴气息，眼中的震惊化为更深的茫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她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关于这妖力，关于这变化，关于她如何从烈焰宗逃出…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悠长而疲惫的叹息。

太累了。身体和灵魂都已千疮百孔。

她缓缓闭上眼，枯瘦的手指在东璃掌心微弱地蜷缩了一下，仿佛想抓住最后一点依靠。气息微弱得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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