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总捕的金印在身,带来的不仅是权柄,更是如山般的责任。林醉并未在州府的喧嚣与宴饮中多作停留。当夜,她便辞别了感激不尽的柳巡抚和依依不舍的柳如烟,只带了两名精干的随行捕快,轻装简从,策马离开了繁华的州城。
她的目的地很明确——平安县。
这个名字,在官方的卷宗和舆图上,只是一个位于三省交界、不甚起眼的小县城。然而,在刑名暗线的密报和江湖流传的只言片语中,这个名字却常常与一些模糊不清的阴霾联系在一起:商队离奇失踪、赋税征收异常苛酷、民怨偶有沸腾却迅速被压下……像一块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沼泽。作为新任三省总捕,肃靖奸邪是她的职责。平安县,便是她选定的第一块试金石。
马蹄踏破晨曦的薄雾,沿着官道一路向西。州城的繁华与喧嚣被迅速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愈发萧瑟的田野和略显荒凉的山道。空气中的湿冷与泥土气息渐浓。
数日后,当一座依山而建、被灰黑色陈旧城墙围拢的城池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林醉勒住了缰绳。城头斑驳的砖石上,“平安县”三个大字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城门洞开,进出的人流稀稀拉拉,守门的兵丁歪戴着帽子,抱着长枪倚在门洞边,神情麻木而懈怠。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和压抑感,如同无形的薄纱,笼罩着这座名为“平安”的城池。
“平安县…到了。”林醉身旁的一名捕快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里的氛围,与州城的生机截然不同。
林醉微微颔首,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城头的景象和进出的百姓。那些百姓大多衣衫陈旧,面容疲惫,眼神中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谨慎和畏缩,行色匆匆,仿佛生怕在街上多停留一刻。这与她想象中“平安”二字该有的祥和安宁,相去甚远。
“进城。”她声音清冷,当先策马缓缓行向城门。
守门的兵丁懒洋洋地抬眼看了看他们一行三人。林醉一身玄黑劲装,肩头铆钉在阴天里也泛着冷硬的光泽,腰间悬着造型奇特的链刃和那枚沉甸甸的三省总捕金印(用布包裹,只露狴犴印钮),气质卓绝又带着凛然威势。兵丁们似乎被这不同寻常的气场所慑,下意识地挺直了些腰板,没敢盘问,任由他们策马入城。
城内景象更显破败。街道狭窄,青石板路坑洼不平,积着前夜的雨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两旁的店铺大多门庭冷落,招牌陈旧。偶有行人,也是低头匆匆而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气沉沉的寂静。这与州府的热闹喧嚣,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林醉策马缓行,锐利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扫过街巷的每一个角落,将这座县城的衰败与压抑尽收眼底。高马尾上的白宝石发饰在阴沉的天空下,依旧流转着清冷的光华,映衬着她越发沉凝的脸色。
就在他们行至一条相对宽阔些的十字街口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女子的哭喊声,打破了这死水般的寂静。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救命啊——!”
只见街心,几个穿着家丁短打、面相凶狠的汉子,正粗暴地拉扯着一名年轻女子。那女子身着质地普通的粉红色衣裙,梳着外乡人常见的发髻,面容姣好,此刻却布满了惊恐的泪水,奋力挣扎着,如同一只陷入狼群的羔羊。她的包袱散落在地上,几件衣物被踩踏得满是泥污。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锦缎华服、油头粉面的年轻公子哥。他摇着一把折扇,脸上带着轻佻而残忍的笑意,正用扇柄轻佻地抬起女子的下巴,啧啧道:“哭什么?小娘子生得这般标致,跟了本少爷,吃香喝辣,不比你在外头风餐露宿强?带走!”
“孙少爷饶命!小女子只是路过此地,求求您高抬贵手啊!”粉衣女子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凄楚绝望。
周围稀稀拉拉的行人见状,无不面露惊恐,纷纷低下头加快脚步绕开,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更遑论上前阻止。店铺里的伙计也慌忙缩回头去,关紧了门窗。整条街道,瞬间只剩下女子的哭喊、恶奴的呵斥和那孙少爷得意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孙潇飞!”一个躲在街角的老汉,用极低的声音对旁边的人恨恨道,“又是这个无法无天的畜生!”
声音虽低,却清晰地传入林醉耳中。孙潇飞?林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华服公子哥,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平安县?恶霸横行!这便是她上任伊始,所见的第一幕“平安”!
“住手!”清冽冰冷的女声并不高亢,却如同冰锥刺破喧嚣,清晰地响彻在十字街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拉扯着粉衣女子的几个恶奴动作一僵,诧异地回头。摇着扇子的孙潇飞也循声望去,当看到策马停在街心、一身玄黑劲装的林醉时,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艳,随即被浓浓的轻蔑和不耐烦取代。
“哟?哪来的小娘子?穿得倒挺别致,想管本少爷的闲事?”孙潇飞收起折扇,用扇骨点指着林醉,语气轻佻,“识相的就滚开,别耽误少爷我寻欢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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