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温热的舔舐带来的慰藉,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尚未完全平复,荆棘屏障外传来的异样波动,便如同冰冷的雨滴,瞬间将东璃从重建家园的专注中惊醒。
她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捧清冽的溪水浇灌在一株新生的嫩苗上,动作微微一顿。那并非人类入侵的粗暴震动,而是一种……熟悉的、带着自然韵律却又冰冷疏离的魔力波动。如同月光下的寒霜。
“精灵……”东璃低语,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放下手中的阔叶水瓢,缓缓直起身。身体的酸痛仍在,但连日来缓慢的修复和生灵们无言的陪伴,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她整理了一下沾着泥土的衣袍,将几缕滑落的银发拢到耳后,深紫色的发梢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她深吸一口气,走向那道巍峨耸立、隔绝内外的荆棘屏障。
屏障之外,林间的空地上,一队身影无声矗立。
为首的正是精灵长老“风语者”伊瑟拉。他依旧拄着那根缠绕翠绿藤蔓的法杖,面容刻板如昔,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却翻涌着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深深的忌惮。他身后跟着数名全副藤甲的精灵精锐战士,他们手持散发着微光的长弓或细剑,姿态优雅却充满戒备。他们的目光,穿透荆棘的缝隙,紧紧锁定在屏障内那个银发紫梢的身影上,充满了审视、探究,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们对这片森林、对这个“异端”的认知。
那道高达数米、散发着凛冽自然威压的荆棘屏障,如同活着的城墙,无声地宣告着主权。屏障之内,虽然焦黑的伤痕依旧触目惊心,但点点新绿已顽强地覆盖了部分创伤,被净化的溪流潺潺流淌,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混合着新生与坚韧的气息。更令他们心悸的,是这片空间里残留的、那浩瀚磅礴到令人灵魂战栗的自然伟力余韵!那力量的气息,纯净、古老、威严,却又带着不久前毁灭一切的狂怒印记,与他们所认知的、温和的森林之力截然不同!
伊瑟拉的目光死死盯着荆棘屏障。他能感觉到,这道屏障并非简单的植物障碍,它蕴含着强大的意志,拒绝着一切不被森林认可的存在。他尝试用精神感知去触碰,却如同撞上一堵布满尖刺的意志之墙,被毫不留情地弹开,甚至引动了屏障上几根荆棘无风自动,发出警告般的嘶嘶声!
“这屏障……是森林本身的意志!”一名精灵战士低声惊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们能清晰感受到屏障上传来的排斥感。
伊瑟拉长老的脸色更加阴沉。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东璃身上。她站在屏障内,身影依旧单薄,脸色带着明显的疲惫和虚弱,身上甚至还沾着泥土和草屑,与之前爆发时那如同神只的姿态判若两人。然而,正是这份虚弱与此刻森林意志对她的绝对接纳所形成的强烈反差,让伊瑟拉心中的忌惮达到了顶点!
一个虚弱时都能引动如此伟力、并被森林意志如此庇护的“异端”,一旦恢复……会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那深紫色的发梢,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单纯的污染印记,更像是某种不可控、不可知的毁灭力量的象征!
“东璃,”伊瑟拉的声音透过荆棘屏障传来,刻意维持着平静,却难掩一丝紧绷,“森林的愤怒……我们已感知。那力量,超乎想象。”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目光扫过焦黑的土地,最终回到东璃脸上,“但你可知,这份力量,对森林本身、对精灵族,意味着什么?”
东璃沉默地看着他,清澈的眼眸平静无波,没有回应。
“它打破了古老的平衡!引来了人类的贪婪和更深的敌意!”伊瑟拉的语调略微提高,带着一丝严厉,“那份力量太过狂暴,太过不可控!它源于愤怒,终将归于毁灭!今日它能摧毁入侵者,他日,谁又能保证它不会反噬森林,甚至波及我族?”
他上前一步,法杖顿地,发出轻微的嗡鸣:“你的存在,你的力量,已成了最大的‘祸源’!继续留在这里,只会为森林招致永无休止的灾难!”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逼视着屏障后的少女,“离开这里,东璃。为了森林的长久安宁,也为了你自己。远离月影森林,去往无人知晓的僻远之地‘避祸’。这是……长老会的决定,也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离开?”东璃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屏障的嘶嘶声。她的目光越过伊瑟拉,望向屏障内那片正在她手中艰难复苏的家园——被小焰细心照料的嫩苗,在溪边小心饮水的受伤狐狸,停在她不远处枝头、梳理羽毛的翡翠夜莺,还有那只总是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棕熊幼崽……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不容置疑坚定的弧度。
她没有看伊瑟拉,而是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森林的中心,那株经历了烈焰焚烧与金光洗礼、此刻静静矗立的参天巨树——“世界之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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