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时,灶房里飘出了玉米粥的香甜。苏青端着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粥走出灶房,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陆晓梅,小姑娘手里还捧着一碟腌野菜——那是苏青用晒好的野菜加盐腌的,脆爽可口,正好配粥吃。
陆庭州已经坐在了堂屋的饭桌旁,手里拿着筷子,目光却落在桌上的碗碟上——三个孩子的碗是成套的粗瓷碗,虽然边缘有些磕碰,却洗得锃亮;他的碗是单独的一个青花碗,是陆建军生前用的,碗沿还留着一道细小的裂痕,显然是被精心保管着。
“吃饭了。”苏青把粥锅放在桌中央,拿起勺子给孩子们盛粥,动作轻柔,先给陆晓梅盛了小半碗,又给陆建国和陆晓燕各盛了一碗,最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整个过程有条不紊,没有丝毫以往的敷衍和不耐烦。
陆庭州看着她的动作,手指在筷子上轻轻摩挲着——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苏青吃饭时的样子。以前她总是自己先吃,不等孩子们,吃相也有些潦草,甚至会因为粥太烫而抱怨。可现在,她不仅先给孩子们盛粥,还特意把粥吹凉了才递给陆晓梅,眼神里的温柔不像是装出来的。
“帮我盛碗粥。”陆庭州突然开口,把自己面前的青花碗往前推了推,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刻意的“命令”。他想看看,苏青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被使唤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以前他让她做些小事,她总是会抱怨几句,甚至故意拖延。
苏青手里的勺子顿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拿起他的青花碗,盛了小半碗粥,还特意用勺子撇去了表面的热气,才把碗递给他:“刚煮好的,有点烫,你慢点喝。”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抱怨,甚至还带着一丝细微的关心。陆庭州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不烫不凉,正好适合入口。他心里微微一动,却很快压了下去——这或许只是她一时的“顺从”,还不能说明什么。
饭桌上很安静,只有孩子们喝粥的细微声响。陆庭州慢慢喝着粥,目光却没有离开苏青。他看到苏青把自己碗里的腌野菜夹了一大半给陆建国,还轻声说:“建国正在长身体,多吃点。”又把剩下的一小半夹给了陆晓梅,自己则只喝着白粥,偶尔吃一口桌上的咸菜。
这个细节让他心里又泛起一丝异样——以前苏青总是把好吃的留给自己,很少给孩子们。现在她却把仅有的腌野菜都给了孩子,自己吃最便宜的咸菜。这种“舍己为人”,和他印象里的苏青判若两人。
为了进一步试探,陆庭州故意用筷子夹起一粒米粒,掉在了桌子上。他没有立刻收拾,而是看向苏青,想看看她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浪费粮食而发脾气——以前孩子们掉了米粒,她总是会厉声呵斥,甚至会让孩子把米粒捡起来吃掉,语气里满是嫌弃。
苏青的目光很快落在了桌上的米粒上。她没有说话,放下手里的勺子,拿起桌角的抹布,轻轻擦了擦桌子,把米粒擦掉,动作自然,没有丝毫抱怨,也没有看向陆庭州,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
“掉在桌上的米粒多脏,擦了就扔了?”陆庭州故意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的挑剔,“以前你不是总说粮食金贵,让孩子们捡起来吃掉吗?怎么现在自己倒浪费起来了?”
他的话带着一丝挑衅,甚至有些不近人情。陆晓燕和陆建国都停下了喝粥的动作,担忧地看向苏青,怕她会像以前那样生气。
苏青却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解释:“桌上难免会有灰尘,让孩子吃了不卫生。粮食是金贵,但也不能拿孩子的健康开玩笑。要是觉得浪费,下次我多注意点,不让米粒掉在桌上就是了。”
她的语气坦诚,没有丝毫辩解,也没有因为被挑剔而露出不满。陆庭州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种平静的坦然。他心里的怀疑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松动——如果这是“伪装”,那也太逼真了,连这种细微的地方都考虑到了。
饭快吃完时,陆晓梅不小心把粥洒在了衣服上,白色的粥渍在深色的衣服上格外显眼。小姑娘吓得脸色发白,连忙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妈,我不是故意的。”
陆庭州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苏青身上——以前遇到这种情况,苏青肯定会大声呵斥,甚至会打孩子的手。他想看看,这次她会怎么做。
苏青放下手里的碗,起身走到陆晓梅身边,没有丝毫责备,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没事,不小心洒了而已,别害怕。”她拿起桌角的抹布,轻轻擦了擦孩子衣服上的粥渍,又轻声说,“等吃完饭,妈给你换件干净衣服。”
陆晓梅抬起头,眼里的恐惧渐渐消散,露出了一丝安心的笑容:“谢谢妈。”
陆庭州看着这一幕,心里的冰冷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错了。苏青的改变不是一时的“伪装”,而是实实在在的——她会关心孩子的冷暖,会为孩子的健康着想,会耐心地对待孩子的过错。这些都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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