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 年 7 月 5 日的成都,盛夏的热浪像一张厚重的毯子,将整座城市裹得密不透风。正午的阳光毒辣得晃眼,透过卧室的百叶窗,在浅灰色的地板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空调外机运转的嗡嗡声,还有远处树梢传来的蝉鸣 —— 聒噪却又带着一丝夏日特有的慵懒,像极了张纳伟(若曦)此刻纷乱又压抑的心情。
他坐在书桌前,指尖悬在素描本上方,铅笔却迟迟没有落下。画纸上已经勾勒出一个小女孩的轮廓:齐耳的短发,圆嘟嘟的脸蛋,手里拿着一根芒果味的棒棒糖,嘴角扬着甜甜的笑 —— 这是他记忆里苏纳琳五岁时的样子,也是他画过无数次的场景。可今天,无论怎么调整线条,都觉得画不出女儿当时的灵动,笔尖在纸上反复涂抹,反而把女孩的脸颊蹭得模糊一片,像被泪水晕开的痕迹。
“嗡 ——” 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高瑞泽发来的消息:“若曦,晚上公司团建,我带点烧烤回来,你想吃什么?鸡翅还是五花肉?” 后面还跟了一个流口水的表情包。
张纳伟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指尖在键盘上敲出 “都可以,谢谢”,却没有立刻发送。他放下手机,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书桌抽屉的方向 —— 那里藏着他最珍贵的东西:一张从全家福上截取放大的照片,照片上只有苏纳琳,那时她刚满四岁,穿着粉色的连衣裙,坐在曼谷家的阳台上,手里抱着一个毛绒小猫玩偶,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张照片是他上个月偷偷找小区门口的打印店做的。那天他拿着全家福,借口 “想放大其中一部分”,让店员把女儿的身影单独截出来,印成一张五寸的照片。店员当时还笑着说 “这孩子真可爱,是您的女儿吗”,他只是含糊地点了点头,转身时眼眶已经红了 —— 他多想坦然地说 “是”,可现在的他,连承认自己是张纳伟的勇气都没有,更别提承认自己是苏纳琳的父亲。
他拉开抽屉,小心翼翼地拿出那张照片,指尖轻轻拂过女儿的笑脸,照片的边缘已经被他反复摩挲得有些发毛。“琳琳,今天成都好热,你在曼谷那边是不是也这么热?” 他轻声说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像以前一样,挑食不吃青菜?”
话音刚落,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感从心底涌上来,眼眶瞬间湿润。他赶紧别过头,看向窗外 —— 楼下的公园里,几个孩子正在喷泉边追逐打闹,笑声透过玻璃传进来,清脆又响亮。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跑起来时裙摆飞扬,像极了小时候的苏纳琳。
记忆突然不受控制地翻涌 ——2095 年的夏天,也是这样炎热的天气,他带着苏纳琳去曼谷的暹罗广场玩。琳琳非要买一个巨大的,白色的糖丝粘在她的嘴角和头发上,像沾了一层雪。他笑着帮女儿擦嘴,琳琳却突然踮起脚尖,把凑到他嘴边:“爸爸也吃,甜!” 那天的阳光和今天一样刺眼,可那时的他,心里满是温暖,从没想过,几年后会和女儿隔着千山万水,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打。
他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手指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 —— 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高瑞泽、宋雅、司机刘师傅,还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数字是他刻在骨子里的: 66-89-xxxx-xxxx,这是苏玲在泰国的手机号。
这个号码,他记了七年。从 2095 年苏玲换手机号的那天起,就没忘记过。在实验室的日子里,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心里默念这个号码,想象着拨通后能听到女儿的声音;在沙特庄园里,他曾偷偷找仆人借过手机,却在输入号码的最后一位时,被巡逻的守卫发现,手机被没收,还被亲王关了三天禁闭 ——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敢轻易尝试,只能把这个号码藏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现在,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手机,有了自由拨打的权利,却比以前更犹豫。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敲击着那串数字,从 66 开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每按一个键,心脏就像被攥紧一分。屏幕上的号码越来越完整,他甚至能想象到,电话接通后,苏玲可能会说的话 —— 是惊讶?是愤怒?还是冷漠?
他不敢想。他怕苏玲听到他的声音后,会问 “这些年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联系我们”“你知不知道琳琳有多想你”,这些问题,他一个都回答不了。他该怎么说?说自己被抓去做了基因改造,变成了半人半猫的怪物?说自己被当作宠物卖给了沙特亲王,囚禁了两年多?说自己现在顶着一个女人的身份,在华夏苟活?这些话,无论是对苏玲,还是对他自己,都是无法承受的残酷。
更让他害怕的是,他怕听到女儿的声音。琳琳现在应该已经 15 岁了,声音肯定变了,不再是小时候那种软糯的童音。可哪怕只是听到一点点相似的音色,他都怕自己会失控,会在电话里崩溃大哭,会暴露自己的现状。他更怕女儿问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他给不了女儿答案,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任何惩罚都让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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