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1年10月5日的晨光,是从私人飞机舷窗的缝隙里钻进来的。张纳伟(张若曦)是被机翼划破气流的轻微震动惊醒的,他睁开眼时,窗外已经不是利雅得那种浑浊的浅灰色天空,而是一片铺展到天际的云海——奶白色的云絮像被揉碎的棉絮,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阳光穿过云层,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他盖着的浅灰色羊绒毯上,却没带来多少暖意。
他坐起身,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指尖第一时间触到风衣内兜——那里硬硬的,是装着护照和全家福的黑色文件夹。昨晚飞机起飞后,他几乎没怎么睡,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利雅得的沙漠变成波斯湾的蓝色海面,再变成无边无际的云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空落落的,说不清是解脱还是惶恐。
机舱里很安静,除了引擎的轻微轰鸣,听不到其他声音。这是一架湾流G650,内部装修奢华得像移动的宫殿:浅棕色的实木地板,深灰色的真皮沙发,对面的小桌台上摆着一瓶未开封的法国红酒和两个水晶杯,旁边的书架上整齐地放着十几本精装书,大多是阿拉伯语和中文的,封面看起来崭新得从未被翻阅过。他的座位靠窗,旁边是一个可以折叠的小桌板,上面放着空乘昨晚送来的矿泉水,瓶身上凝着的水珠已经干了,留下一圈浅浅的水渍。
“张先生,您醒了?”一个温和的女声在身边响起。张纳伟转过头,看到一位穿着藏蓝色制服的空乘,二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手里端着一个银色的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牛奶小碟点心,“早餐还有半小时准备好,先给您倒了杯牛奶,您看还需要其他的吗?”
张纳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张先生”是在叫自己——“张若曦”的身份还没完全刻进脑子里,偶尔听到这个称呼,总觉得是在叫别人。他接过牛奶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暖意:“不用了,谢谢。”他的声音还有点沙哑,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也带着一丝对陌生环境的警惕。
空乘的微笑没变,微微颔首后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很轻,走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张纳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机舱尽头的厨房方向,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这位空乘的态度很礼貌,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远,不像庄园里的女仆那样小心翼翼,也不像训练师那样冷漠刻薄,更不像亲王那样带着占有欲,这种“礼貌的距离”让他有些不适应,却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端着牛奶向窗外的云海。晨光越来越亮,把云絮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偶尔能看到几缕云丝被风吹得散开,像轻纱一样飘在天空中。这样的景色,他以前只在曼谷的旅游杂志上见过——那时候他还是高端房产中介,带客户去普吉岛看房时,曾在飞机上见过类似的云海,只是那时候的他,心里想的是如何签下合同,如何维持中产的生活,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以这样的身份,坐在私人飞机上,飞向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
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飘回了2096年的曼谷。那时候他刚投资失败,资产清零,11月失业后连房租都交不起,只能厚着脸皮住在前妻苏玲的家里——那曾是他亲手买下的婚房,120平米的高端楼盘,客厅的落地窗能看到湄南河的景色。每天早上,他都会偷偷躲在阳台投递简历,怕被苏玲看到他的狼狈;晚上看到女儿苏纳琳画画时,他会假装不经意地问“琳琳今天画了什么”,却不敢告诉女儿自己连她的课外画画班学费都付不起。
“爸爸,你什么时候能陪我去动物园呀?”女儿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张纳伟的心脏猛地一揪,他放下牛奶下意识地摸向风衣内兜,指尖隔着布料碰到了照片的边缘——那是他和苏玲、苏纳琳唯一的全家福,拍于2087年苏纳琳刚出生时,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苏玲抱着襁褓中的女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背景是曼谷的大皇宫。那时候的他,刚创下年销售10亿泰铢的纪录,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从未想过几年后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轻轻拉开拉链,从内兜里拿出黑色文件夹,小心翼翼地翻开,取出夹在护照最后一页的全家福。照片已经有些褪色,边缘被他反复摩挲得发毛,襁褓中苏纳琳的小脸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出她皱着小鼻子的可爱模样。张纳伟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苏纳琳的脸,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滴在相纸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琳琳,爸爸对不起你。”他轻声说道,声音哽咽,怕被空乘听到,刻意压低了音量,“爸爸没能陪你去动物园,没能给你报画画班,甚至没能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买个蛋糕……爸爸现在要去华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但是爸爸一定会找你的,一定会带你回曼谷,好不好?”
他把照片贴在胸口,感受着心脏的跳动,仿佛这样就能离女儿近一点。脑海里又浮现出2097年4月25日的凌晨——那时候他在苏玲家的客房里,刷到曦光基因的广告,500万人民币的招募金像救命稻草一样吸引着他。他那时候想的是,只要拿到钱,就能重新买房买车,就能供女儿上大学,就能弥补对苏玲和女儿的亏欠。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所谓的“人体机能优化研究”,竟然是把他改造成半人半猫的“怪物”,竟然是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