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头版掀起的专利惊雷还在全国机械系统炸响,专利复审委员会那份夹着“陆砚川绝密草图”的挂号信,却像一桶冰水浇在林晚星心头。滚烫的荣誉与冰冷的算计同时烙在身上,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都透着讽刺。秦军官和陈师傅带着油渍样本和图纸复印件匆匆离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留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林晚星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复印件上那力透纸背的签名——“陆砚川”。太像了。笔锋的转折,落笔的力道,绘图时特有的简洁标注习惯……像得让她指尖发凉。伪造?还是……他当真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夜,伏案推演过这套工艺的雏形,却从未向她提及?这念头像根细针,扎得她心尖密密匝匝地疼。
“妈妈,”舟舟像只感知到风暴将至的小兽,悄无声息地偎进她没受伤的左臂弯里,小手好奇地点了点图纸边缘那团模糊的油渍污痕,“这个脏脏的印子,闻起来……和垃圾站铅盒上那个甜甜的油油,是不是亲戚呀?味道好像的!”
童言稚语如一道微光,刺破阴霾。林晚星猛地回神,将儿子柔软的小身子搂紧,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舟舟的鼻子比警犬还灵呢,帮了妈妈大忙。”她顺势将指尖凑到鼻尖,一股若有若无、带着奇异甜腥的油味顽固地附着着。这气味,如同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将专利局的诬告、失窃的铀矿石、还有这张真假难辨的图纸,死死缠绕成一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谜团。敌人不仅窃夺,更在用这独特的气味签名,傲慢地宣示着无处不在的阴影。
“叩叩叩——”
病房门被节奏平稳地敲响。护士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半旧蓝布褂子、低眉顺眼的中年妇人。她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老式铝制保温桶,桶身擦得锃亮,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林技术员,”护士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位是张嫂,陆家老宅那边派来的。说是老爷子知道您和陆总工都伤了元气,心疼得紧,特意吩咐小厨房煨了整宿的虫草花胶鸡汤,用的都是上好的山货,最是滋补养伤,叮嘱务必看着您趁热喝了才放心。” 陆家老宅?二婶黄美娟的势力范围?
林晚星的心瞬间沉入冰窖。黄美娟?那个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的二婶,会突然转了性子关怀备至?尤其是在这风口浪尖、陆砚川重伤未醒、她自己又身负电击灼伤的时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张嫂。女人垂着头,眼神飘忽不定,拎着保温桶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额角在病房风扇的凉风下,竟沁出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她在紧张,非常紧张。
“劳烦老爷子挂心了,也辛苦张嫂跑这一趟。”林晚星声音平静无波,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疲惫,“汤先放桌上吧,我刚用了消炎药,医嘱说暂时忌口荤腥油腻,过两个时辰再用。”她目光锐利如针,扫过那个扣得严丝合缝、旋钮紧锁的桶盖,一丝冰冷的警兆如同毒蛇,悄然缠上脊背。
“哎,好,好。”张嫂忙不迭应声,几乎是抢步上前,将保温桶重重顿在床头柜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放下桶,她却并未退开,两只粗糙的手在洗得发白的围裙上神经质地搓着,眼神像受惊的兔子,不受控制地频频扫向保温桶的金属旋钮盖,喉结上下滚动,额角的汗珠汇聚成一道细流滑落。
“张嫂还有事?”林晚星的声音冷了一度,带着清晰的审视。
“没…没了!就是…就是这汤,”张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利的急切,“老爷子千叮万嘱,火候足得很,胶质都煨出来了,油花儿金黄金黄的,凉了…凉了就糊嘴腥气了!最…最是讲究个趁热!您…您多少尝一口,我也好回去交差啊!”她说着,身体竟下意识地微微前倾,左脚甚至向前挪了半步,整个姿态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目标死死锁定了那个保温桶。
“妈妈,香香!好香好香!安安肚肚饿!想喝汤汤!”一直在窗边小凳子上专注搭建一座“摩天大楼”积木的安安,忽然被空气中弥漫开的浓郁肉香吸引,小脑袋猛地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像发现了宝藏,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锃亮的保温桶,奶声奶气地嚷着,小短腿一蹬就想滑下凳子。
“安安乖,等……”林晚星心头警铃瞬间拉响至最高级别,右臂的伤让她动作慢了半拍,只能急声喝止。
迟了!
就在安安那声充满童稚渴望的“汤汤”脱口而出,瞬间攫取了林晚星全部注意力的千钧一发之际,张嫂眼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怯懦和犹豫被狰狞的狠厉彻底吞噬!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肥胖的身体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敏捷,左脚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重心前移,双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保温桶的桶身和旋钮盖,不是掀,而是用尽全身的蛮力,将整个沉甸甸、装满滚烫浓汤的金属桶,如同抡起一个致命的流星锤,朝着病床上的林晚星和她臂弯里的舟舟、正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安安,拦腰横扫而来!目标明确——将滚烫的油汤泼溅在三人身上!那保温桶里翻滚的,是足以烫熟皮肉的致命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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