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六的被抓,如同一块石头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红星厂内激起了不小的波澜,也让暗处蠢蠢欲动的势力暂时收敛了爪牙。然而,陆砚川和林晚星都清楚,这绝非结束,风暴只是暂时偃旗息鼓,正在酝酿着更猛烈的反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
但林晚星没有让这种压抑吞噬自己。左臂的石膏提醒着她危险的迫近,也更坚定了她必须尽快做出成绩的决心。只有项目成功,拥有不容置疑的价值,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个让她险些付出生命代价的技术难关上——数控机床最核心的“大脑”,伺服控制系统的算法优化。
原有的算法存在响应迟滞和精度波动的问题,这在加工普通零件时或许不明显,但对于他们目标中的高精度航空部件,却是致命的缺陷。这个问题困扰了项目组许久,也是之前论证会上保守派攻击的主要靶子。
“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更智能、更自适应的方法,”在项目组的临时讨论会上,林晚星用右手在黑板上一遍遍勾勒着系统框图,眼神专注而明亮,“不能只依赖预设的固定参数,要让系统自己能‘感觉’到加工过程中的微小变化,比如刀具的磨损、材料的细微差异,然后实时调整控制信号。”
这个想法在当时无疑是超前的。几位厂里的老工程师听得眉头紧锁,觉得这更像是天方夜谭。
“林工,这想法是好,可怎么实现呢?”一位姓李的老师傅挠着头,“咱们这控制系统,逻辑电路就那么多,还能让它自己‘长脑子’不成?”
“李师傅,您说得对,硬件的限制是客观存在的。”林晚星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耐心解释,“但我们可以在算法上想办法。比如,我们可以引入一种‘预测-校正’的迭代思想,通过前一步的误差,来预测下一步可能出现的偏差,提前进行补偿。这不需要增加新的硬件,只需要优化我们写入控制器的逻辑。”
她的话通俗易懂,又带着严谨的逻辑,让几位老师傅陷入了沉思。而来自清华的几位年轻研究生,则被这个思路深深吸引,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一个由林晚星牵头,清华数学系、自动化系精英与红星厂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共同组成的“校企联合算法攻坚小组”迅速成立。他们将“战场”分成了两部分:理论推导和模拟仿真在清华实验室进行,那里有更先进(相对而言)的计算机资源;而实际的算法写入、调试和验证,则扎根在红星厂的车间里,依托那几台经过初步改造的机床进行。
那段时间,林晚星几乎成了空中飞人。她的自行车因为“意外”报废后,陆砚川坚决不许她再独自骑行,要么是他亲自开车接送,要么是安排绝对可靠的保卫干事护送。她的身影频繁穿梭于清华园充满书卷气的实验室和红星厂弥漫着机油与金属味道的车间之间。
在清华,她和同学们泡在机房,对着庞大的计算机,一遍遍运行着模拟程序,验证着各种算法模型的可行性。纸张写满了一张又一张,有时为了一个参数的优化,能争论到深夜。她的左臂还吊着绷带,只能用右手熟练地操作计算尺和绘制曲线,那份专注和执着,让导师和同学们都为之动容。
在红星厂,她挽起袖子(右臂),和老师傅们一起趴在机床控制柜前,对照着厚厚的电路图和技术手册,将一行行由数字和符号组成的、代表着新算法的指令,小心翼翼地写入只读存储器。车间的噪音很大,空气中漂浮着金属粉尘,但她毫不在意,常常一待就是一天,汗水浸湿了额发。
“林工,你这劲头,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足啊!”一位参与调试的王师傅,看着林晚星盯着示波器上那细微的波形变化,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忍不住感叹。
林晚星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汗,笑道:“王师傅,咱们早点把这‘大脑’练聪明了,它才能干出更精细的活儿,咱们厂才能接更重要的任务啊。”
陆砚川将她的辛苦看在眼里,心疼,却更多的是骄傲和支持。他尽可能地协调资源,为她扫清后勤障碍,确保清华和厂区之间的沟通顺畅。晚上回到家,他会帮她按摩酸痛的右肩,听她兴奋地讲述今天的进展,或是困惑于某个难以逾越的障碍。他不懂那些复杂的算法,但他永远是她的第一个听众和最坚定的支持者。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数十次的失败和调整后,一个融合了经典控制理论和林晚星带来的超前优化思想的混合算法模型,终于在计算机模拟中展现出了令人振奋的稳定性和精度。
理论突破的喜悦尚未平息,更严峻的考验接踵而至——实机测试。将这段全新的代码,灌入车间那台轰鸣的机床“大脑”中,它会听话吗?
测试选在一个周末的下午进行,地点就在第三车间。除了项目核心成员,陆砚川和老刘也亲自到场压阵,气氛紧张中透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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