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二房那终日窗帘半掩、弥漫着阴郁与焦躁气息的院落里,黄美娟枯坐在梳妆台前,猩红的丝绒桌面衬得她脸色愈发蜡黄憔悴。镜中那个女人,眼窝深陷,瞳孔里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往日里精心描画的柳叶眉也因为连日来的焦虑而紧蹙着,透着一股刻薄与戾气。南洋秘术那边迟迟没有确切回音,如同石沉大海,让她坐立难安;而儿子陆砚国那次激烈的顶撞与决绝的背影,更像是一盆冰水,浇得她心寒齿冷,却也意外地浇灭了她最后一丝犹豫与廉耻。
既然“开源”之路阻碍重重,眼看遗嘱正式宣读的日子一天天逼近,那把悬在头顶的利剑寒光凛冽,她决不能坐以待毙!一种破罐破摔的狠毒在她心底疯狂滋生——她得不到的,也绝不能让长房那边安安稳稳地攥在手里!尤其是林晚星,那个她素来看不起的乡下丫头,凭什么就能那么好命,一举得男,还儿女双全?她必须不能再有孩子!长房有舟舟一个男丁已经足够威胁她,绝不能再添第二个!
一个恶毒到极致、散发着腐朽气息的念头,如同沼泽地里冒出的毒泡,在她近乎疯狂的脑海里噗地破裂,释放出致命的毒雾。她浑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射出一种骇人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绝望、嫉妒和毁灭欲的疯狂。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月黑风高,寒意刺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像是暗夜里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陆家老宅的后门,七拐八绕,专挑僻静无人的小路行驶,最终消失在沪西一片即将拆迁、鱼龙混杂的棚户区深处。
黄美娟裹着一件毫不起眼的深灰色旧呢子大衣,厚厚的羊绒围巾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帽檐压得极低,在一个心腹老妈子(也是她当年从黄家带过来的陪嫁)的搀扶下,鬼鬼祟祟地钻出车门,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巷弄里,最终闪身钻进了一间低矮、窗户糊着油纸、门口挂着破旧肮脏布帘的平房。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盏功率极小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其呛人的、劣质香烛和古怪草药混合的刺鼻气味,几乎令人作呕。一个穿着色彩俗艳、绣着诡异繁复印花袍子的干瘦老太婆,像一截枯朽的老树根,盘坐在一个肮脏的蒲团上。她面前摆着一个铜锈斑斑的香炉,里面插着几支燃烧不均、冒着黑烟的香,旁边还散乱地放着铜钱剑、几面画着血红符咒的小旗和一些看不出本来面目、干瘪诡异的所谓“供品”。这便是那个在特定圈子里传闻中“法力高强、手段狠辣”的胡神婆。
“夫人深夜所求,老仙家已然知晓……”胡神婆抬起眼皮,露出一双浑浊不堪、几乎分不清眼白和瞳仁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在拉扯,带着一股装神弄鬼的神秘感,“只是这咒怨之事,逆天而行,最损阴德,这代价嘛……”
“钱不是问题!”黄美娟急切地打断她,仿佛生怕对方反悔,连忙从随身带来的旧布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塞得几乎要裂开的厚实信封,几乎是塞到了神婆干枯鸡爪般的手里,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急切,“只要够灵验!我要让她再也生不出孩子!永远都不能!要让她这辈子断子绝孙!”她恶毒地强调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胡神婆浑浊的眼珠瞥了那厚厚的信封一眼,指尖下意识地捏了捏厚度,干瘪得如同核桃皮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丝贪婪而诡异的笑意。她不再多言,示意黄美娟跪下。
接着,一场装神弄鬼、阴森恐怖的仪式开始了。神婆点燃几张画着扭曲诡异符咒的黄纸,围着那个冒着滚滚黑烟的火盆开始手舞足蹈,动作僵硬而夸张,嘴里念念有词,发出一些含混不清、极其古怪的音调,时而尖锐,时而低沉,在这狭小密闭、气味熏人的空间里回荡,格外渗人。
烟雾缭绕中,她拿起一个明显是新缝制、却故意做旧、上面贴着写着林晚星名字和生辰八字(黄美娟费尽心机、花了不小代价才从老家那边辗转搞到)的黄纸条的小布偶。然后,她取出一根又长又粗、闪着寒光的银针,对着布偶的小腹部位,狠狠地扎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嘴里用那破锣嗓子恶毒地诅咒着:
“以血为引,以念为咒……断其根源,绝其子嗣……经脉逆行,胞宫冰寒……八方凶神,听我号令,叫她今生永绝孕事……”
黄美娟死死地盯着那个被银针扎得千疮百孔、几乎变了形的小布偶,仿佛那就是林晚星本人。她的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和扭曲的快意,呼吸变得急促,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仿佛真的通过这种卑劣的方式,亲眼看到了远在广州的林晚星痛苦不堪、永生无法再为人母的悲惨景象。她紧紧地攥着手,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刺痛,却让她更加兴奋。
冗长而压抑的“法事”终于结束。黄美娟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又伟大的任务,长长地、深深地舒出了一口憋闷已久的浊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又从包里额外掏出厚厚一沓钞票,塞进神婆手里,反复叮嘱务必心诚,要连续做法七七四十九天,一天都不能断,这才在心腹老妈子的搀扶下,心满意足又做贼心虚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腐朽与罪恶气息的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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