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刺破陆家老宅高墙上的湿冷雾气,昨夜那场由“滴滴答”引发的惊天乌龙,余威仍在空气里震荡。西厢房内,宁宁蜷在紫檀木拔步床深处,小脸犹带泪痕,睡梦里偶尔抽噎一下,显然被吓得不轻。林晚星坐在床沿,指尖捻着那点从铁皮盒电路板上刮下的油污,鼻尖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令人不安的甜腥气,混合着刺鼻的机油味。
“H K”。
这两个模糊的字母,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心上。红星厂那摊带着放射性标记的毒油、女儿宁宁去年那场来势汹汹又查不出病因的高热、还有那支几经周折才从香港弄到的救命特效药……零碎的线索被这两个字母猛地勾连起来,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废品站的王爷爷?她蹙紧眉头,那个总是笑眯眯、用几块水果糖就能从宁宁手里换走各种“宝贝”旧货的慈祥老头,身影在回忆里突然蒙上了一层模糊而可疑的阴影。
“笃笃笃。” 轻而稳的敲门声响起,管家忠叔站在门外,声音压得很低:“大少奶奶,有您的急件,清华大学的公章。”
林晚星心头一跳,迅速将指尖那点油污在纸巾上蹭掉,仿佛要抹去某种不祥的预兆,起身开门。忠叔双手递过一个厚重的大信封,深蓝色封面,左下角印着清华大学的校徽和“人事处”几个醒目的宋体字,透着一股庄重沉甸甸的分量。她道了谢,指尖触到信封冰凉的质感,昨夜惊魂甫定后的疲惫感被一股新的、带着期盼的紧张取代。她拆开封口,轻轻一抽——
一份硬挺的、印着暗纹的聘书滑入手中。烫金的大字在晨光里灼灼生辉:
“兹聘请林晚星同志为清华大学精密仪器系客座教授。”
落款处,是清华大学鲜红的公章和校长遒劲有力的亲笔签名。日期赫然是今天。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散了心头的阴霾,像一束强光猛地照亮了晦暗的房间。客座教授!她捏着聘书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泛白,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多少个日夜的伏案钻研,多少次在简陋的实验室里反复验证,那些被汗水甚至泪水浸泡的数据,那些被质疑、被轻视的瞬间,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聘书上这行滚烫的、带着沉甸甸认可的金字!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这份认可,是她用实打实的成果在《机械工程学报》上硬生生砸出来的回响。
“妈妈?” 床上的宁宁不知何时醒了,揉着惺忪睡眼,声音带着点沙哑和小奶音,“那是什么?金闪闪的,好漂亮呀!” 小家伙显然被那耀眼的烫金吸引,暂时忘了昨晚的惊吓,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林晚星的心瞬间柔软得不可思议,她拿着聘书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给女儿看,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温柔:“看,宁宁,这是清华大学给妈妈的聘书!邀请妈妈去当老师了!” 烫金的字迹在晨光下流淌着华彩,照亮了宁宁的小脸,也映亮了林晚星眼底的星辰。
“哇!清华大学!我知道!爸爸说那里可厉害可厉害了!” 宁宁兴奋地拍着小手,大眼睛亮晶晶的,“妈妈要去当老师了!妈妈真棒!” 她伸出小手,想碰碰那烫金的大字,又怕弄脏了,小心翼翼地缩回来,脸上是纯然的崇拜和喜悦。
林晚星笑着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嗯!宁宁以后也要努力,去更厉害的学校!” 母女俩的欢声笑语像清泉,暂时洗去了老宅里残留的紧张气息。林晚星珍而重之地将聘书重新折好,放进那个大信封里。这份肯定,不仅是对她个人的嘉奖,更像是一把钥匙,或许能为她打开更广阔的天地,去触碰那些隐藏在迷雾深处的真相,包括那个带着“HK”标记的谜团。
---
午后的阳光透过陆家客厅宽大的花梨木雕花窗棂,斜斜地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在光柱里悠然起舞。厅堂里弥漫着上好龙井的清香,陆老爷子一身素色绸衫,正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戴着老花镜,饶有兴致地翻看着那份摊开在红木茶几上的烫金聘书。他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指轻轻抚过“清华大学”和“客座教授”那几个字,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极其满意的笑容。孙子媳妇能有此成就,实乃陆家之光。
林晚星安静地坐在下首的官帽椅上,姿态端正,不卑不亢。陆砚川坐在她身侧,高大的身躯微微放松地靠着椅背,目光扫过聘书时,深邃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骄傲。客厅里一片和煦,连角落里侍立的忠叔脸上都带着欣慰。
然而,这份宁静注定短暂。
一阵急促又带着某种刻意张扬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哒哒哒”地敲打着青砖地面,像一串不和谐的鼓点,打破了这份午后宁谧。二婶黄美娟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她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宝蓝色丝绒旗袍,脖子上挂着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妆容精致,可那双描画得细细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着两簇无法掩饰的、淬了毒般的火焰。自从二叔被国安带走,她就如同惊弓之鸟,偏偏又心高气傲,看不得别人半点好,尤其是这个她一直瞧不上眼的“乡下丫头”林晚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