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文件夹放进公文包的瞬间,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住建局窗口工作人员发来的消息:“林县长,您说的产权证试点,我们这边系统刚接到通知,要升级三天,暂时不能受理。”
他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停了两秒,没有回复。
上午十点零五分,他拨通税务分局业务科的电话,声音平稳:“我是林辰,昨天下发的城南新区协调事项,关于首批十户产权登记的事,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对方语气客气但含糊:“这事我们知道了,不过目前还没收到正式函件,也不清楚住建那边进度,等他们先动了,我们这边才能配合。”
“《内部参考》文件你签收了吗?”林辰问。
“签了……但这种事,光一个参考材料,不好操作啊。”
林辰没争辩,只说了句“明白了”,便挂了电话。
不到十分钟,他又接到不动产登记中心副主任的来电,说是“上级没有明确指令,现在不敢擅自联动”,还特意强调“怕出问题担责任”。
三句话,三个部门,口径几乎一致:不是不办,是没法办;不是推脱,是程序卡着。
林辰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上——10:18。距离他昨天下发文件,不到十六个小时。反应来得太快,也太整齐。
他打开内网办公系统,调出传阅记录。住建、税务、不动产三家负责人,均已在上午八点前完成签阅。也就是说,信息早就到了头,可执行层面却集体按兵不动。
他重新拿起电话,这次打给了县政务服务中心技术科。
“最近住建系统的产权模块有没有安排维护?”
“没有啊,这周排程里没这项任务。”
“那他们对外说系统升级,你知道吗?”
“不知道,也没接到报备。”
电话挂断后,林辰把笔搁在桌上,发出轻微一响。
他起身走到档案柜前,抽出一份上周的跨部门协作流程表。按照常规路径,这类试点事项只需分管领导口头协调,再由县政府办发个便签即可启动。根本不需要红头文件,更不存在“无令难行”的说法。
可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没人会发的“正式批示”。
他坐回位置,打开微信工作群。群里安静得很,只有几条无关紧要的通知。但他记得,昨晚临睡前,曾看到一条被转发的聊天截图——某个匿名账号贴出一段对话,内容是他向县政府办提议“一个月内解决产权遗留问题”,下面有人跟评:“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根子上了,看这步子能迈多大。”
那条消息很快被撤,群管理员也未作处理。
林辰翻出截图保存时间:昨晚八点四十七分。而住建局经办人反馈“接到内部提醒暂停办理”的时间,是八点五十分。
太巧了。
他切换系统,进入县政府大楼门禁管理后台,输入权限账号,查询昨夜进出记录。重点锁定住建局办公楼区域。
八点三十九分,张涛刷卡进入B栋;八点五十二分离开。停留十三分钟。
张涛?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林辰眯了下眼。那人曾是他在街道办的顶头上司,虽然后来关系微妙,但从未彻底撕破脸。按理说,不该直接插手县里的事务。可偏偏,每一个拖延的借口,都像是从同一个模板里抄出来的。
他继续查。在财政局内部协调群的日志中发现,昨夜九点零三分,有人以“临时建议”名义提出:“当前政策边界不清,建议暂缓涉及多方利益的项目推进。”这条消息虽未署名,却被三位科室负责人相继引用,作为不作为的依据。
再往前追溯,这条“建议”最早出现在一个非官方的政企联络群,发布时间为八点五十五分。而该群成员名单里,有住建局办公室主任、财政局预算股长,还有两家与城南土地相关的开发公司代表。
林辰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不是巧合,也不是惰性。是有人在他方案落地的第一刻,就组织了一场隐蔽的围堵。用程序当盾牌,拿合规当刀刃,不动声色地把他的动作化解于无形。
他调出自己那份《城南破冰计划》的打印记录。一共印了六份,除自己留存外,其余分别送往住建、财政、自然资源、税务、不动产登记中心和县政府办秘书股。每一份都有签收记录。
可如今,六份文件像沉进了水底,连个涟漪都没激起。
他重新打开文档,逐字对照各部门给出的“理由”。发现一个细节:所有单位提到“需进一步请示”时,用的都是“分管领导尚未表态”这个说法。但事实上,常务副县长本就是分管口负责人。除非,有人在暗示另一种权威的存在。
他盯着屏幕,忽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在执行层,而在传导链。
是谁,在他文件下发后短短几小时内,就能调动多个部门的中层干部统一口径?是谁,能在不留下书面痕迹的情况下,让一套本该顺畅运行的机制突然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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