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斜切过窗框,落在办公桌一角,将摊开的笔记本边缘镀上一道淡金。昨夜园区灯火通明,如今已渐渐隐去,唯有远处鸿宇机械的厂房还亮着几盏灯,像未合眼的哨兵。林辰坐在工位上,指尖轻轻摩挲着笔帽,目光落在笔记本最后一页——一行字墨迹未干:“避免依赖单一技术方。”
他没动,也没翻页。手机静静躺在桌角,屏幕朝下,昨夜那条人社局的终审通过短信,他依旧没有转发给任何人。成功不是终点,而是风暴前的静默。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电脑右下角弹出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智联科技项目组”,标题写着《关于鸿宇机械二期系统集成补充协议草案》。林辰点开附件,PDF第一页便是一条加粗条款:“乙方将全权负责二期系统架构设计与集成实施,甲方不得引入第三方技术监督或平行评估机构。”条款下方,还附了一句看似温和的说明:“为确保系统兼容性与数据一致性,建议延续一期合作模式。”
他盯着那行字,眼神一点一点冷下来。
这不是建议,是挟持。一期调试时那0.8秒的延迟,曾让整条产线卡在第七节点,表面是模块兼容问题,实则是对方在系统底层嵌入了非标逻辑,形成技术绑架。如今二期扩容,若再由其全权掌控,项目命脉便彻底攥在别人手里。
林辰合上电脑,从抽屉里取出一期调试日志,逐页翻看。他在三处接口权限旁画了红圈——都是非必要独家授权,却在合同中被模糊处理为“技术配套服务”。他拿出笔,在空白页写下:“数据接口开放程度,决定项目自主权边界。”
电话响了,是刘伟。
“林局,您要的模块拆分清单,技术组正在整理,下午能出初稿。”
“不急。”林辰声音平稳,“先把所有接口文档按功能模块拆开,我要看到每个子系统的独立运行可行性。特别是通讯协议部分,查一下有没有绑定特定硬件的加密指令。”
“明白,我马上安排。”
挂了电话,林辰打开新文档,标题敲下:《关于引入第三方监理机制的建议书》。他一字一句地写:“技术自主权即项目生命线。当前合作方在系统设计中存在隐性壁垒,若不及时建立外部监督机制,二期扩容将面临不可控的连锁风险。”
写到页脚,他顿了顿,插入一行小字:“建议人选:省工大自动化系,张维教授。”笔尖轻轻一点,像是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九点整,小会议室。
张涛坐在主位左侧,手里捏着一份打印稿,眉头拧着:“林局,你这个建议书……是不是太敏感了?智联可是区里招商引资的重点合作单位,上个月还上了《汉东日报》的专题报道。你现在提第三方监理,不是质疑他们的专业性?”
陈雪坐在对面,低头看着材料,手指在“隐性技术壁垒”几个字上轻轻划过,没说话。
林辰坐在角落,背脊挺直,语气平和:“我不是质疑谁,是防范风险。发改委下周要来,看的不只是产能数字,更是项目的可持续性和可复制性。如果我们连系统架构都依赖一家公司,那这个模式就不是‘可复制’,是‘寄生’。”
“寄生?”张涛冷笑一声,“你这词用得可真重。多一道监理,多一道审批,效率谁来保证?项目进度压着呢,别整这些虚的。”
“效率不该建立在信息不对等的基础上。”林辰起身,走到白板前,调出投影,“各位还记得一期调试时的信号延迟吗?当时我们花了三天排查,最后发现是集成方在PLC通讯协议里加了冗余校验模块,名义上是‘增强稳定性’,实则让外部设备无法无缝接入。”
他放大截图,指着一行代码:“这个模块,不开放源码,也不提供调试接口。如果我们二期继续由他们主导,一旦他们调整底层逻辑,整个系统就得停摆。”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陈雪抬起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用的,不是一个开放平台,而是一个‘黑箱’?”
“准确地说,是半封闭系统。”林辰点头,“我们能操作,但不能深究。一旦对方撤走技术支持,项目就得瘫痪。”
张涛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摆手:“可区里推荐的单位,总不能说换就换吧?你这建议,等于打上级的脸。”
“我们不是要换人。”林辰语气不变,“是建立规则。建设、运营、监理三分离,是大型工程的通行做法。我们报‘可复制模式’,靠的不是对某家公司的信任,而是标准流程和透明机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发改委要的是样板,不是特例。特例经不起推敲,样板才能推广。”
没人再说话。
陈雪低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字:“技术主权=治理能力。”写完,她悄悄将一张便签推到林辰手边——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备注写着:“张维,省工大自动化系主任,我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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