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狱卒开始 第15章 机缘与危机

薛太医被提审的风波，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初时涟漪荡漾，引人侧目，但数日过去，表面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闷与死寂。然而，蓝景行那因修炼而愈发敏锐的感知，却能清晰地捕捉到，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正如同阴云般笼罩在甲字区的上空，连带着整个天牢的日常运转都绷紧了一根弦。巡逻的狱卒班次明显加密，交接班的流程与检查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格，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谨记薛太医那“蛰伏，静观”的四字告诫，如同冬眠的蛇，彻底切断了与甲字七号之间任何可能被察觉的明面联系。甚至连带着对负责传信的老张那边，也刻意减少了接触频率，只在最必要、最不引人注意的间隙，通过最隐晦的方式，确认薛太医暂时并无性命之忧，便不再有多余动作。

他将所有因蛰伏而节省下来的精力与时间，近乎贪婪地全部投入到了自身的修炼之中。

得益于薛太医之前的隔空指点，《莽牛劲》与《铁骨桩》这两门原本粗糙刚猛的外功，隐患尽去，修炼起来再无滞碍，进境可谓一日千里。他的身体仿佛一块被技艺高超的匠人精心雕琢的璞玉，肌肉线条流畅而匀称，皮下却蕴含着惊人的爆发力；骨骼在一次次的对抗震颤中，密度增加，变得更加坚硬；体内气血奔腾涌动，如同解冻后汹涌的江河，哗哗作响，生机勃勃。虽未曾有机会测试，但他感觉单臂一挥，恐怕已有数百斤的气力，等闲未经过训练的壮汉，绝非其对手。而《龟息吐纳术》的修炼也从未落下，精神在日夜的涵养下愈发凝练纯粹，五感敏锐度大幅提升，如今在黑暗中视物已能清晰辨物，隔着数丈厚的石墙，也能隐约捕捉到另一端的细微声响。

实力的切实提升，带来了内心底气的显着增长。如今再面对麻杆李那伙人偶尔投来的、残余着不甘与阴冷的目光，他已能真正做到心如止水，完全无视。他甚至能隐约察觉到，王牢头那双浑浊却精明的老眼，在扫过他时，除了以往的审视与衡量，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认可？或者说，是一种对“可造之材”的默许？

这一夜，天公作美，连日阴霾散去，月华如水银泻地，难得地清亮澄澈，将人间映照得一片通明。

蓝景行盘坐于冰冷的土炕之上，心神沉入《龟息吐纳术》所营造的那片“深根宁极”的幽静之海。物我两忘之际，不知过了多久，他心头毫无征兆地一动，一种玄妙的感应促使他，再次取出了那块贴身收藏、已然沉寂多日的旧皮子。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恰好毫无遮挡地洒落在暗沉的皮卷表面。

就在月光与龟息术带来的极致宁静内外交融的奇异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原本需要他竭尽全力、调动全部精神才能勉强窥见一丝的、黯淡且断断续续的光点，此刻竟如同沉睡的星河被悄然唤醒，一颗接一颗地，自皮卷深处稳定而持续地微微亮起！虽然光芒依旧不算强烈，却彻底摆脱了之前的虚幻与闪烁，变得清晰可见，如同夜空中遥远的恒星。

更令人心神震撼的是，这些稳定亮起的光点之间，开始有极其细微的、仿佛由纯粹月华凝聚而成的银丝般光线隐约浮现，彼此勾连，竟缓缓构成了一幅残缺不全、却透露出无尽玄奥与古老意味的奇异图案！这图案并非死物，那些光点竟在沿着某种复杂难言、蕴含至理的轨迹，进行着极其缓慢、却充满韵律的移动与“呼吸”！

一股苍茫、古老、浩瀚，仿佛源自宇宙星海深处、跨越了无尽时空而来的微弱气息，自那缓缓运转的皮卷图案上弥漫开来。虽然这气息微弱到几乎难以感知，却让蓝景行的灵魂深处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与震颤！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以自持。这绝非他所知的任何武学图谱，其形态与意蕴，更像是一幅传说中的……观想图？或者说，是某种引动周天星辰之力、窃取宇宙精华的无上秘法图谱？

强烈的好奇与探索欲驱使着他，尝试着将自身凝聚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投入那幅正在缓缓运转的星图之中。

轰！

意识仿佛瞬间被抛离了躯壳，一脚踏入了无垠冰冷的宇宙虚空！四面八方，无数星辰明灭闪烁，演化着诞生与寂灭的宏大循环，一种庞大无匹、冰冷孤寂、漠视一切的星辰意念，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轰然冲刷向他脆弱的心神。他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那浩瀚的星海意念仿佛随时能将他这点微末意识彻底同化、湮灭，不留丝毫痕迹！

“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刻以莫大的意志力强行切断了与星图的精神联系，同时双手猛地将皮子紧紧合拢！那股恐怖得令人绝望的意念冲击，这才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他瘫坐在炕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脑中嗡嗡作响，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阵阵发懵。

“太可怕了！这根本不是我现在能触碰的东西！”他心有余悸，后怕不已。这皮卷所蕴含的秘密层次，远远超出了他目前的修为境界。强行观想，与自杀无异！

然而，就在他切断精神联系的前一刹那，在那浩瀚意念的冲击缝隙中，他模糊地捕捉到，那星图看似杂乱无章、实则蕴含至理的运转轨迹，似乎与《龟息吐纳术》中某种“纳气归元、沟通天地”的深层韵律，产生了一丝极其隐晦、却真实存在的共鸣？

“难道……这神秘的星图，需要以特定的心法作为基础，或者说是‘钥匙’，才能安全地进行观想？而《龟息吐纳术》，恰好就符合这个条件？或者，龟息术本身就是修炼这星图的基础前置？”他脑中灵光一闪，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曙光，似乎抓住了某个关键。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直接观想那恐怖的星图本体，但却将其最初展现出的、那丝宏大而悠远的运转初始韵律，牢牢地刻印在脑海深处。在后续修炼《龟息吐纳术》时，他开始有意识地将这一丝从星图中感悟到的、仿佛带着星辰呼吸的意念，尝试着融入自身一呼一吸的节奏之中。

效果，竟是立竿见影！

原本只是侧重于滋养精神、平和体内气血的《龟息吐纳术》，此刻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更加高级的活力。他清晰地感觉到，自身的气息似乎与冥冥中某种极其遥远、无比浩瀚的存在，建立了一丝微不可察、却真实不虚的联系。一吐一纳之间，汲取到的不再仅仅是自身循环产生的“内气”，更有一丝丝清凉、精纯、仿佛经过星辰淬炼过的未知能量，跨越了遥远的空间，被吸纳融入体内。虽然这能量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同溪流之于江海，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龟息吐纳术》的修炼效果与速度，竟陡然提升了一小截！

“果然如此！这神秘皮卷，竟是一座能加速修炼的逆天宝藏！”蓝景行心中涌起难以抑制的狂喜。虽然目前只能借助其散发出的那一丝韵律来辅助《龟息吐纳术》，但这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天大机缘！

然而，就在他刚刚沉浸于这意外发现的巨大喜悦之中，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这修炼加速的美妙时，天牢外部的局势，却骤然急转直下，风云突变。

数日后的清晨，天色未明，一队盔甲鲜明、刀枪耀眼、浑身散发着沙场血腥煞气的禁军精锐，竟直接开进了天牢外围区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了部分关键防务。紧接着，刑狱司、京兆府等衙署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高官显贵，接连面色凝重地乘轿而至，在王牢头等天牢管事小心翼翼的陪同下，脚步匆匆地深入天牢那阴森的核心区域。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沉重压抑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所有狱卒和敏感的犯人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

“听说了吗？好像是上面震怒，要彻底清查天牢！据说牵扯到几年前的一桩讳莫如深的旧案，还有……还有一些里通外敌、吃里扒外的腌臜勾当！”有消息向来灵通的狱卒，在交接班的间隙，私下里凑在一起，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窃窃私语。

“甲字区里头那几个老家伙，这次怕是都要被拎出来，一个个过堂审问了！”

“咱们……咱们会不会被牵连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各种流言蜚语与恐慌情绪，在阴暗的甬道和值房间悄然传播、发酵。

蓝景行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块巨石，沉重无比。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身处旋涡中心的薛太医。这次的风波，无论是规模还是级别，显然都比上次单纯的提审要宏大、严峻得多！薛太医身怀绝世医术，掌握着可能引人觊觎的秘方，又曾经历过逼问，在此刻这等敏感时期，很难不成为某些人重点“关照”的对象。而他与薛太医之间那一段隐秘的联系，虽然自认做得足够干净利落，但在这种席卷一切的大势清查之下，谁又能保证绝对的安全，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他甚至敏锐地注意到，那个曾帮他与薛太医之间传递消息的杂役老张，从昨日开始，便告假未至，至今不见踪影。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王牢头将丙丁字号区的所有狱卒全部召集起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与严肃，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那视线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内心。最后，他的目光在垂首肃立的蓝景行脸上，几不可察地微微停顿了那么一瞬。

“都给我听清楚了！”王牢头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近日，全都给我把皮绷紧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恪尽职守！不该问的，把好奇心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该看的，就算眼珠子掉出来也得给我装瞎子！更不该说的，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夹紧尾巴做人！谁要是在这个要命的时候，出了半点岔子，掉了脑袋，可别怪老子事先没把丑话说在前头！”

众人心头凛然，齐声应诺，声音在压抑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发闷。

蓝景行深深地低下头，眼中光芒急剧闪烁，心中念头飞转。皮卷带来的意外惊喜，瞬间被眼前这迫在眉睫的现实危机冲淡了许多。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场突如其来的、席卷整个天牢的风暴，他这只刚刚长出些许坚韧羽毛、尚未能真正翱翔的雏鸟，该如何在其中保全自身，甚至……能否在绝境之中，寻找到那一丝火中取栗的机遇？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块因离开月光而再次变得沉寂无声的皮卷，又仔细感受了一下体内那奔腾不息的气血和愈发凝练的精神力量。

力量！他需要更快、更迅速地获得足够自保、乃至破局的力量！而眼前这场看似毁灭性的危机，或许在带来巨大危险的同时，也彻底搅动了天牢这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让一些原本隐藏在最深处、不为人知的秘密与机遇，有了浮出水面、显露真容的可能。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石壁与铁栅，坚定而冷静地望向了甲字区那幽深的方向，以及丙十一号牢房所在的位置。

风暴已至，避无可避。既然如此，那便唯有收敛羽翼，凝神聚力，准备迎风而上，在这雷霆与暴雨之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线生机与……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