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狱卒开始 第12章 探查谋划

麻杆李一伙人暂时的偃旗息鼓，如同退潮般让出了些许喘息的空间，蓝景行在丙丁字号区的日子明显好过了不少。至少，那些摆在明面上的刻意刁难和防不胜防的阴损小动作，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消散了大半。他乐得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清静，将更多的心力与时间，毫无保留地投入到自身的修炼和对周遭环境更细致的观察之中。

“铁骨桩”的日日苦熬，终于初见成效。他能坚持的时间从最初的一炷香，逐渐延长到了半个时辰，甚至更久。站桩之时，浑身肌肉骨骼仿佛被置于一柄无形的重锤之下，接受着反复的锻打与挤压，酸、麻、痛、痒，种种滋味交织袭来，如同浪潮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然而，当这难熬的过程过去，随之而来的便是筋骨间愈发扎实、凝练的厚重感，仿佛整个人的根基都沉入了大地。配合《莽牛劲》的瞬间爆发，如今一拳击出，已能带起清晰可闻的“呼”的破风声，力道与速度远非昔日可比。而《龟息吐纳术》则如同幽谷中汩汩涌出的甘泉，持续不断地滋养着他因外功修炼而略显躁动、亢奋的心神与身体，抚平气血的波澜，澄澈思维的杂质，使得他的每一次进步都显得稳健而扎实，根基在不知不觉中被打磨得日渐牢固。

那商人犯所求的“血竭”之事，他并未因暂时的搁置而抛诸脑后。甲字区对他而言，依旧是一块壁垒森严、难以逾越的禁地。但他开始有意识地、如同编织蛛网般，留意并收集一切与甲字区相关的、哪怕是零碎不堪的信息碎片。

机会，往往潜藏于不经意的角落。一次偶然的交接任务，为他推开了一道窥探禁地的缝隙。

这天，刑狱司上官亲自派人前来，要提审甲字区一名涉及要案的重犯，按照规程，需要两名本区狱卒从旁协同押送，以确保万无一失。王牢头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蓝景行和另一名素以沉稳着称的老成狱卒身上。“你，还有你，跟着去。”这算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甲字区的犯人人如其牢房编号，个个非同小可，背景复杂，押送过程不容有丝毫差池，责任重于山岳，一旦出事，首当其冲。

蓝景行心中却是一凛，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悸动。他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能够亲身踏入甲字区，近距离观察那片神秘区域的机会。

跟随着刑狱司的官员，踏入甲字区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甬道比丙丁区更为幽深、宽阔，却也更显死寂，两侧墙壁上悬挂的牛油灯盏散发出昏黄而稳定的光芒，却丝毫驱不散那仿佛积淀了数百年的阴冷与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与潮湿岩石混合的气息，更深层处，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长久与世隔绝者所特有的沉闷、压抑，甚至带着一丝腐朽的味道。这里的牢房更加坚固厚重，栅栏不再是木质，而是换成了儿臂粗细的精铁，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门上的锁具结构也明显更为复杂精巧，透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森严。

蓝景行眼观鼻，鼻观心，恪尽职守，与同僚一左一右，如同两道沉默的影子，紧紧跟随在那名被多重沉重镣铐锁住、步履蹒跚、面容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的要犯身后。他不敢有丝毫东张西望的举动，但那双低垂的眼眸之下，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细的密网，以极高的频率和极快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扫过途经的每一间牢房铁门上的编号，以及门后那片深沉的黑暗。

大多数牢房都死寂得如同墓穴，仿佛里面空无一物。但也有那么几间，当他目光掠过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铁栅之后的浓重黑暗里，似乎有冰冷而锐利、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骤然投射而来，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漠然，或是更深沉的意味。

就在经过标着“甲七”字样的牢房时，他敏锐至极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若有若无的奇异药香。这香气很淡，仿佛风中之絮，转瞬即逝，但却与他平日里接触到的伤药、消毒石灰乃至犯人身上的污秽气味截然不同。它带着一股沉淀后的苦涩底蕴，中间又夹杂着一缕难以言喻的清凉之意，嗅入鼻中，竟让他因紧张而略微加速的心跳都似乎平缓了一丝。

他心中猛地一跳，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脚下步伐未有丝毫迟滞，依旧紧跟着前方的队伍，但他已然不动声色地将“甲字七号”这个位置，连同那丝独特的药香，如同烙铁般深深地刻印在了脑海深处。据那商人犯之前模糊不清的描述，那位姓薛的太医，似乎就在甲字区靠前的某个牢房。这丝药香，无疑是一个极其有力的佐证。

整个押送过程波澜不惊，顺利地将犯人移交给了刑狱司的审讯人员。但蓝景行的心潮，却在此刻汹涌澎湃，难以平静。那丝独特的药香，不仅印证了商人犯所提供信息的部分真实性，更如同一个充满诱惑的钩子，牢牢勾住了他对甲字七号牢房的好奇心与探索欲。

一位曾任职大内的太医，哪怕如今身陷囹圄，虎落平阳，其所掌握的精深医术、对人体经络气血运行机制的深刻理解，乃至可能知晓的某些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甚至对武道修炼有所裨益的古方、秘术，其潜在的价值，恐怕绝不在一部粗浅的外功秘籍之下。对于拥有近乎永恒生命、立志要在这条布满荆棘的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的蓝景行而言，一具健康、充满活力、能够承受未来更严酷修炼的体魄，以及深谙养生延年、调理内息之道的知识，无疑是支撑他漫长旅程不可或缺的重要保障，其意义或许更在单纯的攻伐之术之上。

然而，现实的壁垒依旧冰冷而坚硬。如何能够跨越权限的鸿沟，安全、有效地接触到甲字区的犯人，尤其是这位薛太医，是一个必须慎之又慎的难题。以他目前微不足道的身份和权限，任何鲁莽的、直接的接触尝试，都无异于飞蛾扑火，只会引火烧身，甚至可能毁掉之前的一切努力。

他按捺住内心的急切，决定采用更为迂回、也更需要耐心的策略。

数日后，他寻了个由头，再次找到了那个提供消息的商人犯。他并未直接提及甲字七号或那丝药香，只是状似无意地、如同闲聊般问道：“你上次提起的那位薛太医，除了急需的‘血竭’，可还听闻他擅长其他方面？比如，调理武者内息，或是诊治因修炼不当而留下的种种隐患、暗伤？”

商人犯闻言，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骤然亮起，连忙压低声音，带着几分讨好与急切回道：“蓝爷您问这个？小的倒是隐约听人提起过，说这位薛太医家学渊源，世代行医，在金疮外伤和调理内息方面尤为擅长，据说对武者修炼中容易遇到的气血岔乱、经脉损伤这些棘手的毛病，也颇有些独到的手段。只是……唉，可惜啊，如今龙困浅滩，自身难保，怕是空有一身本事，也……”

蓝景行心中了然，如同明镜般映照出对方未尽之语。看来，这位薛太医的价值，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还要大上许多。

“嗯，此事我记下了。”他不再多问，语气平淡地结束了对话，留下身后那商人犯忐忑不安又满怀期待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里，蓝景行的生活节奏依旧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但他开始更加精细地利用手中那点“代购”权限带来的便利。他会偶尔，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弄来一些品质稍好、但绝不属于违禁品的笔墨纸砚（借口是某些识文断字、或许还想写写画画的犯人需要），或者是一些格外干净柔软的布条、清澈的饮用水。他并未愚蠢到直接将这些东西送往甲字区，那无异于自我暴露。而是通过负责甲字区日常杂役清扫工作的、一个与他因几次顺手帮忙而略有交情的底层老杂役，不着痕迹地进行打点。所费不过几文钱或几句好话，只是请对方在职责范围之内，若有余力，对甲字七号牢房稍微“关照”一二——比如，确保每日送去的饮水足够清洁，更换的囚服尽量浆洗得干净些，仅此而已。

他深知，对于薛太医这等曾经身处高位、见识过世间繁华与人心鬼蜮的人物，直接的利益输送或**裸的交易意图，反而可能引起其极大的反感与警惕。而这种不显山不露水、仅仅是维护其身处困境中最基本体面与尊严的、不着痕迹的“善意”，如同涓涓细流，或许更能于无声处，悄然浸润其心。

与此同时，他对于《莽牛劲》和《铁骨桩》的修炼，也投入了更大的热情与更严苛的要求。外功修炼，尤其是他这种无人指点、自行摸索的路子，在初期阶段，难免会因为发力不当、姿势偏差或过度透支，而留下些许气血不畅、经络滞涩或肌肉细微拉伤的隐患。他不再仅仅追求力量的提升，而是更加仔细地内视、感受着身体的每一分变化，将那些修炼后产生的、极其细微的不适感、酸胀处或是运劲时偶尔出现的凝滞点，都一一默默记录下来，如同一个严谨的医者记录病例。他在为将来某个可能出现的、向薛太医“求医问药”的时机，积累着足够具体、真实的“病症”与“诉求”。

这一夜，他结束了长达一个时辰的“铁骨桩”修炼，缓缓收势。感受着体内如同铅汞般缓缓流动、却奔腾有力的气血，以及筋骨间传来的、代表着成长与强韧的微微酸胀感，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块依旧沉寂、毫无反应的旧皮子上。

甲字七号那缕神秘的药香，丙十一号馈赠的《龟息吐纳术》，丁十三号交易来的《莽牛劲》与《铁骨桩》，还有怀中这块来历不明、却隐隐牵动灵魂感应的旧皮子……

天牢这片被世人视为绝望之地的黑暗土壤，其下埋藏的“资源”之丰富、种类之繁杂，远比他最初想象的更为惊人。而他要做的，就是如同一个最有经验、也最具耐心的老农，在这片特殊的土地上，小心翼翼地选择时机播下善意的种子（如对薛太医的间接关照），适时地浇灌以必要的资源（如维持交易、打点关系），然后，便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合适的时机，收获那些能够助他在这条长生路上走得更稳、更远的“果实”。

他缓缓摊开手掌，就着昏暗的油灯光线，可以看到掌心因日复一日的修炼与劳作，已然磨出了一层清晰可见的、黄白色的薄茧。力量在一点一滴地增长，那张由信息、人脉、实力和谨慎编织而成的网，正在悄无声息地向着更深的黑暗处蔓延，虽然缓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长生路上，他不再是一个只能依靠本能、在黑暗中孤独摸索的旅人。他开始学着睁大眼睛，竖起耳朵，调动所有的智慧与心力，去利用这座巨大牢笼里的每一分可能、每一处缝隙，将危机转化为机遇，将绝望之地变为积累的宝库，为自己铺就一条或许崎岖、却足够坚实的初始基石。而那位尚隔着重栅、未曾蒙面的薛太医，或许，将成为他拼图中下一块至关重要、闪烁着知识光芒的部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