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天纪 第42章 九重水幕

南疆涂山，山岭叠翠，水网如织，清流蜿蜒。河雾终年不散，氤氲缭绕，如梦如幻，仿若云雾仙洲。

但真正的神秘，不在这人间仙境的表面，而是隐藏在地脉最深的黑暗中。

那是一棵沉睡在玄海裂谷、被九道洪流封锁的“渊源神树”。

它不显形、不发声，无光、无息，唯有那如墨般的树干，静静伫立在渊底。枝桠如锁链，穿透岩层，根系绵延数百里，深扎进无数地脉源头。

它是众神树中最古老、最沉默的一个——“镇封者”，也是这片世界的“守门人”。

——

柳青抵达涂山部时，正值暮春时节，山花初放，溪流潺潺，天地间一片安宁。

可他心知，这平静的表象下，正涌动着被压抑至极点的洪荒残力，一旦失控，足以倾覆山海。

大禹并未现身，只遣一位涂山长老迎接。那老者须发皆白，神情如山石般古朴肃穆。

他盯着柳青，只说了一句：“神树之下，渊海封门。唯有心不动者，方可入其根。”

夜幕降临，雾气更盛。

在山岭深处，一口名为“归渊井”的古井悄然现形。井壁满是岁月斑痕，井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青芒，仿佛一扇连接世界缝隙的封印之门。

柳青站在井边，只觉一股古老而肃杀的气息从井底缓缓升起，如野兽之息，又似沉睡神只的低语。

他回首看向那位老者。

老者面无表情，手中拄杖轻点井口，语声低沉如钟：“神树在渊，水封为门。九重水幕，九重心试。你若真能镇住‘不怕死’的心，就下去吧。”

柳青不言，眼神沉静如深潭。

下一刻，他一步踏入井口，身影坠入那口幽黑的古井。

第一重水幕·感知

水冷如刀，仿佛整具身体瞬间被冻入时间之外。

他猛然坠入无尽的黑暗，四周寂静如死。水如墨汁，伸手不见五指，连呼吸都像被冻结，连意识都开始迟钝。

他调动精神力护体，却惊觉这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一种近似“灵识”的流体，正在渗透他的五感六识，干扰知觉，侵蚀意志。

耳边传来细微的低语，如潮水拍岸，如数以亿计的亡魂在倾诉不甘。

他骤然醒悟：“这不是水……这是记忆的潮流。”

这一重，是“感知之门”。

他咬牙闭目，凝心锁神，用心意铸成识海之锁，任那些虚幻低语如浪拍礁石，却寸寸崩碎，无法动摇其本心。

下潜不断，水色愈发浓稠，黑得发亮，几近实质。

第二重·恐惧

幻境浮现，水流化为巨蛇，从四面八方扑来，缠住四肢，生生撕裂肌肉与骨骼。他在幻觉中鲜血淋漓，痛苦不堪。

可他知这不是真实，冷静如铁，意志穿透恐惧迷雾，破开第二重幕。

第三重·**

场景骤变，他看见自己站在神工营万众瞩目的高台上，被誉为为天人；手持青铜剑与邪魔相敌；与黄帝等神话人物平起平坐……荣耀如海潮袭来，近在咫尺。

只需接受诱惑，便可轻松抵达世间之巅。

可柳青只是平静一笑，低声问自己：“若我因此而迷失，还能守住什么？”

欲念如浪，被一句话击得溃散。

第四重·悔恨

那些曾经错过与失去的人与事，纷纷现于水波之中……幻影纷至沓来，一张张熟悉面孔浮现水中，质问他：“你真的没有后悔吗？”

他的胸口如被千钧压住，可他咬牙挺立，双目如炬。

“我记得他们……但我不能停。”

第五重·崩溃

他看见未来的自己，在战场上被邪魔反噬，神魂裂碎，身死道消，连姓名都被历史遗忘。

一切牺牲，毫无意义。众生不感恩，天地不留情。

那一瞬，连他的神魂都开始动摇。

可他仍在幻境中冷冷问自己：

“若执此道，最终无人理解，甚至失败……我是否仍愿一往无前？”

答案只有一个。

“愿。”

幻境崩塌，他的灵魂像被烈火洗过，意志仿佛铸成一柄锋芒未敛的钉锤，在心神深处牢牢钉下一根——“镇魂钉。”

九重水幕，还有四重未至。神树封门，尚未开启。但柳青已无所畏惧。他不是为了征服渊源而来，而是为了守住这个世界最深处，那一道不能动摇的“封印”。

第六重水幕·断情之门

水不再寒冽，而是温暖如春。包裹全身的水流宛如母亲的怀抱、久别的故土，一股安宁平和的气息悄然涌入心海。

这是九重心试中最危险的一重。

它不撕裂、不折磨，而是温柔地麻痹你，让你主动放下挣扎，像一张最柔软的网，悄无声息地收紧。

柳青置身幻境，身在熟悉的考古营地。朋友在帐篷里闲谈，导师在翻阅古籍，亲人来电问候，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日复一日地在沙砾与青铜中寻找古老线索。

没有异世，没有责任，也没有死亡、战争与背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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