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天纪 第20章 双重领悟

柳青很清楚，当蚩尤那样的人开始问“为什么”时，一直以来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仇恨，已经悄然崩裂。那一道裂缝虽小，却仿佛撕开了整个世界的面具。

为什么蚩尤的恨如此刻骨，却追溯不到源头？

为什么黄帝在他刚刚掌握青铜技术核心时，便毫不犹豫将他送往最危险、最边缘的北境？

为什么蚩尤明明对他充满敌意，却在一次次交锋中，展露出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与接纳？

这些疑问像倒悬在头顶的利刃，悬而未落，却让人透不过气。它们纠缠在柳青脑海中，像蛛网一样织出一张无法挣脱的巨大轮廓。那是一张看不清全貌的图，但他模糊地意识到——

这片蛮荒大地上的仇恨与冲突，从一开始，就未必是出于部落的矛盾，不是因土地或资源，更不是因为血脉与荣耀。

而是某种更高的意志，在暗中操控一切——一种跨越时空、超脱人类理解的“秩序”。

他想起那次濒死之境时的幻觉，记忆像潮水般浮现出来。

虚空中，一只金色的眼睛俯瞰万物，漠然、冷冽，仿佛没有情绪，却能洞穿一切存在的本质。那目光越过了**，越过了语言与意志，直接刺入他的灵魂最深处。

那一刻，柳青只觉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如坠冰渊。

那不是幻觉。那是真实存在于精神之上的“存在”——一种比神还古老、比命运更冷酷的力量。它不干预，只注视，不倾诉，只审判。

柳青低头，目光落在掌中的神树符纹拓片上。那些交错缠绕的纹路，在夕阳映照下泛起微光，如同脉搏跳动，似乎正回应着他的思绪。

他的穿越，从来不是偶然。他带来的记忆、技术、语言、判断……全都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但却在这里，被神树激活，被战争推向前台，被历史迫使选择。

柳青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寒冷而燥热的空气，再吐出一口浊气。

远方，血色的天边，残阳如火，烧透天际。铜甲在雪地中闪烁着微光，战旗如林，猎猎作响。

————

蚩尤族神树所结的金红果实，酿出的酒液宛如火焰，灼烧喉舌，更燃起了蚩尤内心深处从未言说的疑问。他那句“我们为何与黄帝世代为敌？”仿佛惊雷滚过心头，击碎了世代流传的仇恨图腾，也深深震撼着柳青。

这一问，不只是动摇了一个部族的信念，更动摇了整片大地千百年来的秩序根基。

而乌兰——那位始终沉默、似乎掌握一切秘密的祭师，仅仅是静静地看着柳青，目光深沉如冰封之下的雪河。那一刻，柳青终于明白，乌兰并非不知答案，而是选择了沉默——一种无声的承认。

这片蛮荒大地的真相，就像雪山深处的冰脉，埋藏得太深，太久，连时间都未能将其融化。

面对真相的轮廓渐渐浮现，柳青站在人生的岔路口。

小龙曾劝他离开，说可以用秘术遮蔽他的气息，远走他乡，从此脱离与“暗物质”的一切纠缠，去追寻自己的力量与记忆。但柳青心知，那并不是逃避的问题。那道曾与黄帝部落神树共鸣的精神之火，早已将他锚定在这片土地之上。

那不是普通的能量，而是一种高维意识的波动，穿透血肉，直达灵魂深处。他隐隐察觉，这正是揭开整个世界结构秘密的钥匙。

于是，他留下了，选择深入蚩尤族的神树。

夜幕无星，黑云压顶，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寒风呼啸。一切都归于寂静之时，柳青终于来到部落中央，那棵通体血红、仿佛千年未干的神树下。乌兰的身影静静浮现在树后，什么也没说，只转身走向远处的石崖，盘膝而坐。

柳青深吸一口气，站在神树前，心中波涛翻涌。每一次凝望神树，它都仿佛不同，纹路在微光下若隐若现，似流动的血液，似古老的伤痕。

他缓缓伸出手，掌心贴上那布满裂纹的粗糙树皮。

轰——！

仿佛天地塌陷，一股炽烈的精神之力如火山喷发般冲入他识海。那是一种野性难驯、灼热如焰的力量，夹杂着愤怒、恨意、杀戮、压抑与哀鸣——那不是能量，而是整个蚩尤族灵魂深处的情绪记忆！

柳青双目骤睁，血脉沸腾，几欲昏厥。他强行稳住心神，神念逆流而上，深入那片赤红的精神世界。

在那里，他看见了破碎的幻象，支离破碎却无比清晰：两棵巨树在混沌中并肩而生，一为正阳，一为烈阴，相互缠绕，又彼此排斥。它们既互为源头，也互为宿敌。

神树，竟是仇恨的源头。而那仇恨，并非始于人族，而是始于神树本身的“意志”——它们承载着太阳的力量，也承载着高维的“情绪投影”。人类不过是被动承载者，是这场更高维战争的棋子。

柳青骤然惊醒，冷汗浸透衣背。他没有昏倒，但精神却仿佛重生。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比过去清晰数倍，感知如蛛网般蔓延，能捕捉到他人细微的情绪波动，甚至，神树深处仍在跳动的“意识脉搏”。

他低声呢喃：“这就是精神之力的本质……情绪与意志的具象化。”

他知道，自己踏入了一个全新的修炼层级：不是靠炼体、也不是靠法术，而是以“念”立基，以“意志”为锻，以“情绪”为刃，构筑属于灵魂的疆域。

蚩尤神树的烈阴精神之力，成为他觉醒的钥匙。而他曾在黄帝神树下所领悟的的正阳精神之力，已悄然在在柳青的精神中融入骨血。

两种力量，若能融合，便是贯通精神、能量与高维意志的真正路径。

远处，乌兰依旧静坐在石崖之上，目光扫过柳青。那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敬意——也带着忧虑。

他喃喃道：“你既触碰了这条路，就别再想着全身而退了。”

他缓缓抬头，望向那棵血色神树。“其实那棵种子……我犯了禁忌，只希望，有朝一日蚩尤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风声呼啸，神树在黑夜中轻轻摇曳，而柳青，已不再是单纯的旅者，他正走上一条没有回头路的“精神觉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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