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天纪 第107章 虚拟世界

柳青静静站在太无小世界的边缘，目光穿越那层如梦似幻的光膜，望着女娲、灵壳与星尘的身影渐渐没入晶核构筑的子宇宙深处。

那是一片尚未命名的领域，仿佛一枚刚刚受精的卵细胞，光影流转中孕育着无限可能。而在这片世界里，时间早已不再是恒定向前的洪流，而是一条可由意志调控的缓流之河。

那是他亲手创造的奇迹。

“一个世界……”柳青低声自语，眼中浮现出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既非骄傲，也非喜悦，而是一种夹杂着敬畏、疑问与淡淡惶然的复杂情感。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实验。这是真正意义上，一场神的试炼。

太无之核融合了空无领域的“虚空能量”与光卵最深处沉睡的“母系能量”。前者构筑的是时间、空间、意识等宏观框架，是支撑宇宙维度的“骨”；后者则赋予山川起伏、风雨流转、生物链条、繁衍逻辑，是注入万物生命的“血”。

骨与血，结构与灵。

当这两者真正融合，不再只是力量层面的共鸣，而是达成一种更深层的统一的宇宙模型的胚胎雏形。人造的“意识宇宙”。

柳青的思绪原本沉浸在这震撼之中，却在下一瞬骤然惊醒。

胸口突然浮起一丝冰冷的寒意，从心脏深处沿着脊背蔓延开来，像是有什么无形存在在他耳边低语。

他下意识抬头望向那片旋转的领域，却不再感到熟悉与掌控，反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说不清的不安。

那是一种仿佛窥见真相前夕的恐惧。

他的嘴唇轻动，声音如风中碎语：“如果……我能通过太无晶核，构建出一个‘逻辑自洽的小宇宙’……”

“那么——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蛮荒世界，会不会……也是某位存在，曾经制造出来的？”

记忆深处，那些暗物质所说过的话如雷声滚滚般浮现脑海：“我们来自‘世界之外’。”

他瞳孔猛然一缩，意识在刹那之间暴走般向深层穿透。

“这片天地……这片自称为的蛮荒世界，它真的是起点吗？会不会，它其实只是某个‘上位世界’用来承载我们意识的——‘封闭式系统’？一个“意识试炼场”？

“我们以为的文明起源，是否只是某种更高意志，在设定一条既定的进化路径？”

柳青不敢再想。

但这道问题，已如种子般在他心中发芽。他目光望向太无领域中央，那枚正在缓慢旋转的黑白鱼图案，突然觉得它像一只正在睁眼的眼睛，正默默注视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开启的不只是一个“世界”。而是揭开了文明存在的另一层帷幕。一层，无法轻易回头的帷幕。

他掌中的黑白太无之力缓缓升起，如潮汐般旋转扩散，似乎在回应他的思维，产生某种超越言语的共鸣。

柳青静静凝视那不断生灭、融合的极光涟漪，深吸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的低沉：“这片蛮荒世界……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自然衍化的产物。”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像是某个巨大谜团终于有了第一道解锁的纹路。

“这个世界完整地模拟了意识的成长路径，自然规则的构建、生与死的轮回、物种的进化流程，乃至所谓神性的降临与介入，都是被‘系统性地’安排好的。”

“九棵神树，便是这个系统的‘主控单元’，负责维护世界的精神秩序，修复运行漏洞，限制异变边界。”

他的声音越发冷静，也越发震撼。

“它们并非神明，而是程序。”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头看向自己所构建的太无小世界。那是他亲手创造的小宇宙核心，如今轻轻旋转，泛着淡淡的黑白之光。

“我所创造的小世界，已经具备完整的时空逻辑和自然律动。若任其演化下去，是否也会……诞生出属于它的‘神树’？甚至产生光卵、神明，走上一条类似的演化之路？”

他喃喃自语，眼神复杂至极：“那岂不是一个——无限嵌套的循环？一个世界之上，还有构造它的系统。而那系统之上，又有更高维的程序与逻辑……而神树，不过是中间层的‘意识管理器’。从始至终，真正的‘造物者’，或许根本不在这个世界。”

柳青眼前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被彻底剥皮拆解。

那昔日令无数生灵顶礼膜拜的九棵神树，静默矗立在各个位面与能量轴的交汇点。粗壮的枝干贯穿天地，枝叶垂落意识之海的深层，像极了一组组连接中枢系统的主干神经线。

而它们之下，是亿万族群、异类、部落、修者的生活——他们崇拜神树、供奉神灵、建构文明……却从未质疑，这一切是否早已被某种“隐形意志”所牵引。

柳青的声音忽然压低，透着一丝冰冷：“真正令人恐惧的，从来不是神树，而是掌控神树的那只手。它从未现身，却布置下这一切。用规则构建世界，用神树管理精神，用演化掩盖因果。它不是神，而是——逻辑的上层操控者。”

那一刻，柳青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极为骇人的可能。

“我们所处的世界……只是一个嵌套于更高文明之下的‘模拟容器’。而所谓修炼、神性、甚至光卵，都是他们设定好的变量与测试场景。这不是一个神话世界，而是一场终极实验。而我，也不过是某次变量波动中的一环。”

他抬头，凝望虚空尽头那九棵仿佛永不熄灭的巨树，低声道：“神树，是系统；系统之上，才是真正的存在。”

柳青没有表情，没有释然。只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感，正从心底缓缓升起。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中的太无之力，那本是孕育新生命、打破旧秩序的火种——此刻，却像一团无法安放的虚火，在他心中灼烧。

他缓缓坐下，手中太无之力依旧旋转，却不再释放任何光芒，只如一枚沉默的种子，等待着命运的下一次决断。

是继续构造？还是彻底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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