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果断的办法 第157章 “伟大的悲剧五”

当笼罩在山下身上的大火彻底熄灭时，史密斯迈着沉重却刻意保持轻快的脚步跑过去检查。余烬的热气裹挟着焦糊的布料燃烧味与某种腥甜的异香扑面而来，那气味像淬了毒的针，钻入鼻腔时让他胃里一阵翻涌，喉咙里泛起酸涩的胆汁。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那堆由蓝色沙粒堆成的人体模型，在余热中微微蠕动，沙粒间缠绕着银灰色的细密丝线，丝线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将沙粒黏合成一滩有生命的黏液，在焦黑的地板上缓缓流动，留下一道道泛着幽蓝荧光的痕迹，仿佛是博崇星人特有的体液，在空气中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诡异嗡鸣。他甚至能看到沙粒缝隙里，有极细小的蓝色光点在明灭闪烁，像一群被困在沙堆里的微型星辰。

一直虔诚信仰基督耶稣的史密斯，此刻内心的信仰堤坝轰然开裂，裂缝中涌出的怀疑如冰冷的潮水，几乎将他淹没。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十字架吊坠，那枚由纯银打造的圣物，此刻却只传来刺骨的冰凉，无法给他丝毫灵魂的慰藉。他闭目默想《圣经》里的章节，伊甸园是流淌着奶与蜜的乐园，有耶和华的庇护，有亚当夏娃的淳朴，可现实里，却有博崇星人的侵略，有这些玩弄人心的“堕落之人”。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日夜诵读的经文，是否只是一场未触及真实世界的荒诞闹剧，而他不过是这出戏里最虔诚的小丑，在宇宙的荒诞剧场里，独自表演着信仰的独幕剧。

但史密斯骨子里是个历经磨砺的战士，他的意志如淬火的精钢，即便在信仰动摇时，也有着不容弯折的韧性。8岁时，他能在半分钟内像猿猴般敏捷地爬上2米高的大树，粗糙的树皮纹路至今还深刻在他的记忆里，每一道都见证着他的敏捷与无畏；13岁，他凭借一篇关于社会契约论的犀利论文，从数百名天才儿童中脱颖而出，跻身全伦敦前三十名优秀儿童之列，颁奖时的闪光灯如星河般在眼前闪烁，照亮了他少年时的雄心；17岁，他成为政治学领域环英最年轻的学者，在牛津大学的百年讲堂上侃侃而谈，引经据典间，满是对学术与真理的执着；23岁，他已是牛津大学最年轻的教授之一，办公室的落地窗能将整个剑桥镇的风光尽收眼底，那是知识与成就堆砌的高地；27岁，他被推选为英国副首相，西装革履地出入唐宁街，在权力的中心，他学会了沉稳与决断；30岁，受李聊企赏识，成为东亚地方军驻日公政军总督，肩上的肩章重若千钧，每一道纹路都镌刻着责任与使命。这30年的履历如同一把历经千锤百炼的剑，剑身闪着冷冽的光，支撑着他站在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他不再纠结于过去那些“乱凶杀人”的传闻，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真正的山下、那个神秘的“堕落之人”，还有被困在楼上的学生们——每多拖一秒，学生们的生命就多一分流逝的危险，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腕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每一声都像在为生命倒计时，敲得他心脏阵阵发紧。

史密斯重新将手枪填满子弹，金属弹壳在他掌心堆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手持的手电筒光束在长长的走廊里撕开一道晃动的光带，照亮了墙壁上凝结的冰碴，冰碴里还嵌着干枯的血痕。他爬上一座楼梯来到第三层，木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每一层的布局都惊人地相似，只有楼层数字在变化，像一个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将他困在其中。

忽然，几缕微弱得像游丝的人声钻进他的耳朵：“川田……不行了，我们会彻底困死在这里的……”“是啊！藤野……我们已经被困两个半小时了……再这样……下去会……冻死的……”“复重九阳子……”“君田三郎”……当听到“山下流成”的名字时，史密斯心脏狂跳，像要冲破肋骨，他激动地拨开面前的杂物，赶忙循声跑去，军靴踩在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这时，他注意到墙上有用鲜血写就的一句话：没有人会让你感到幸运！ 字迹扭曲狰狞，每一笔都像用血在墙上刻出的沟壑，血渍在低温下凝成暗红色的冰，像一个个在墙上蠕动的血虫。史密斯看得心头火起，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拳头攥得死紧，指节泛白。一转弯，便看到一群学生聚在一起，他们蜷缩在墙角，嘴唇冻得发紫，睫毛上挂着冰珠。他急忙将烧火瓶扔到一堆书本中间，塑料瓶砸在书上发出“哐当”一声，火焰“腾”地窜起，照亮了学生们麻木的脸。他大声呼喊：“孩子们！不要害怕！现在赶快烤烤火！不然会失温的！”

可那些学生却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眼皮都不抬一下，麻木地重复着刚才的话：“不行了……会冻死的！”“我们……会彻底……冻死在这里的！”

史密斯如遭雷击，瞬间惊醒。他迅速拔枪，手指因紧张而微微颤抖，朝着那些学生扣动扳机。“砰砰砰！”几声枪响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学生们的身躯轰然倒下，随即化为一堆堆蓝色沙粒，沙粒在火焰的映照下闪着妖异的光，在地面上堆成小小的沙丘，风一吹，便簌簌地散了。

史密斯长舒一口气，却又满是不甘，他朝着空旷的走廊大吼，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喂！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堕落之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快把队员、孩子和山下交出来！别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把戏了！你到底是人类还是外星人？是非理者还是什么怪物？赶紧出来！我告诉你……”

他的怒吼在走廊里回荡，只有自己的回声在冰冷的墙壁间碰撞。他走到窗边，窗户上结着厚厚的冰花，他用手套擦了又擦，才勉强看清外面的景象——窗外，一群获救的高中生在救援人员的陪同下正走向直升机，他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其中，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和山下流成相互搀扶着走出大门的画面，山下拍着他的肩膀，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的笑容，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得不像真实。

史密斯满脸震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只摸到冰冷的防护服。脑海里翻腾着无数疑问：难不成这栋楼里只剩下那个“堕落之人”了？那现在的自己又是什么？是被困在时间夹缝里的幽灵？还是一缕无法安息的灵魂？窗外的喧闹与楼内的死寂形成诡异的对比，一切疑问如潮水般在他脑中回响，将他拖入更深的迷茫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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