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还对“博崇反击战”仅存着浮光掠影般的浅浅认知时,运兵车那扇足有半米厚、据说能抵御大口径炮弹直接冲击的钢质大门,突然发出一声仿佛来自深海巨兽吐息般悠长的“嗤——”泄压声。伴随着机械锁扣“咔哒咔哒”、如同老旧齿轮艰难咬合的脆响,两扇沉重得能压碎装甲车的门叶,以肉眼可见的、仿佛每一寸移动都在与地心引力较劲的缓慢速度,向着两侧沉闷地、带着“嘎吱嘎吱”金属呻吟滑去,那锐响在密闭车厢里被无限放大,拉得老长,像要把空气都割出裂痕。
刹那间,车厢里原本或低眉沉思,指尖无意识地、一下下摩挲着膝盖处作战服粗糙布料,或三五成群、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眼神里带着对未知战场既期待又懵懂的好奇的人们,所有的目光都像被一块无形的、磁力大到能扭曲光线的磁石狠狠吸附,齐刷刷、带着几乎要扑出去的急切投向了门外那片骤然涌入、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天光。
只见一位皮肤泛着健康蜜色光泽,仿佛被热带阳光精心吻过的女性,如同被清晨第一缕金光雕琢而成的雕像,笔挺地站在门口。她身穿着熨烫得能映出人影、连针脚都透着严谨的深海蓝色地防军军服,肩章上的银线在光线里流淌着冷冽的芒,将她本就利落飒爽、仿佛随时能跃入战场的身段衬得愈发挺拔。一头率性的黑短发被穿堂风轻轻撩动,发梢末梢在透亮得像水晶的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如同把银河碾碎了撒上去般的光泽,随着她呼吸的节奏微微颤动,像有生命的蝶翼。
她深吸了一大口气,胸腔明显地、带着力量感起伏了一下,然后像是鼓足了全身所有勇气,连脖颈上的青筋都隐隐贲张,用一口算不上熟练、带着些许生涩卷舌音,每个字都像是刚从滚水里捞出来般的中文,像打机关枪似的噼里啪啦开口:“你们好!我…叫塔利芙!你们的班长!塔利…芙班长!很…欢迎你们来到…博崇反击战!场!”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用力挤出来,带着点磕磕绊绊的憨态,末尾那个“场”字还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尾音里裹着一丝快溢出来的、属于年轻人的可爱雀跃,让这严肃的自我介绍凭空多了几分鲜活。
“班长好!”几乎是塔利芙话音刚落的瞬间,车厢里原本的沉闷便被这直爽又像带着电流般鲜活的开场白瞬间点燃,几十道声音如同被同时点燃的爆竹般炸响,混着笑声、喊声,在密闭的金属空间里撞出嗡嗡的、震得人耳膜都有些发痒的回响。紧接着,大家便像被猛地打开了闸门的洪水,七嘴八舌地开始争抢着自我介绍:
“我叫王星远,安徽来的!老家砀山梨甜得能淌蜜,等打完仗,我高低得扛几箱回来分你们!”一个个头不高、眼睛亮得像藏着两颗星辰的男生,扒着前面人的肩膀,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飘逸的长发在身旁飞舞,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腮帮子上的酒窝都在发亮。
“秦叶江,深圳的!听说这地方以前有个游乐场?过山车轨道还在不在?”另一个穿着身材极好、手指捋了捋卷发的男生,目光坚定得像小钩子,不住地瞟向车外那片陌生的废墟。
“杨白梨,海口报道!海边长大的,见惯了浪,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飞船,跟座山似的悬在天上!”扎着丸子头、几根长发随着说话一甩一甩的男生,声音清脆得像风铃在海风里摇晃。
“刘赞,广西的!螺蛳粉爱好者在此!酸笋味儿隔着防毒面具都能给你们熏精神了!”
“康斯加,从海南来!冲浪贼溜,等打完仗,带你们去后海,浪大得能把飞船都掀起来!”
“于佳森,来自伟大的新加坡!希望能和大家好好合作,毕竟…战场不分国界,只分战友!”
“艾明,风光澳门的!赌……赌运气肯定比你们好!呃…不是赌钱啊,是赌能不能活着回去!”最后这句刚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耳朵尖都红了。
喧闹的声浪里,只有苏诚、艾莫和郑介椿还保持着沉默,像被遗忘在热闹之外、浮在水面的孤岛。塔利芙的目光在攒动得像一窝蜂的人头里转了一圈,最终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带着沉甸甸情绪的引力牵引,落在了离自己最近的苏诚身上。她微微弯下腰,军靴跟在地上轻轻磕了一下,语调里带着长辈特有的、仿佛能包容所有迷茫与痛苦的关切:“Hello!孩子,你有什么烦恼吗?在你这个年纪,我可是抱着枪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炸弹在耳边炸开的火光是我见过最多的‘路灯’!如今不也成长为了一名能独当一面、敢跟外星人硬碰硬的优秀战士!遇到什么困难都不用太过于着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只要沉住气、沉稳应对,就算是外星人的母舰,咱们也能给他凿出个窟窿来,什么事最终都能过去。”
苏诚原本一直垂着、像要把所有情绪都藏进阴影里的眼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拽了一下,骤然抬起。阳光透过车门缝隙,在他眼底投下明明暗暗、如同碎玻璃般的光斑,那里头翻涌着极其复杂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有浓得化不开的困惑,有像迷雾般笼罩的迷茫,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近乎偏执的执拗。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被新班长的活力点燃,反而紧紧抿着唇,嘴唇都快被牙齿咬得失去血色,脸色沉着得像块浸了冰水的黑铁,连下颌线都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却又像蛛丝般实实在在缠绕着的紧绷:“班长,如果父母从你记事以来就一直用假的、不成实的话来骗你,你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们、能摸到他们心跳的人,但其实他们的嘴比浇筑的铁水还严实,连一丝能透进光的缝隙都不肯露……那么,当你像被雷劈中一样,突然知道了一些你的父母从生到死、把秘密带进坟墓都从未告诉过你的事情,比如一个你闻所未闻、连名字都没听过、未曾见面的兄弟姐妹,或者一笔来路不明、数额大到能买下半艘运兵车的金钱……你会怎么想?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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