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条手链而已,你收下吧!”康斯加瞅着秦叶江还沉浸在回忆里,眼神发直,跟丢了魂似的,眼皮都不怎么眨一下,连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了视线都没察觉。她索性把脚一抬,脚踝灵活地转了半圈,脚后跟带着股风,“啪嗒”一声结结实实踩在他擦得锃亮的黑色鞋面上——那力道忒足,地板都被震得“嗡”地颤了颤,墙角的铁桶都跟着晃了晃,滚出半寸远。
秦叶江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似的,瞬间“嗷”地叫了出来,声音又尖又急,震得旁边窗户玻璃都“嗡嗡”响,蒙在上面的灰尘簌簌往下掉。疼意顺着脚尖直冲头顶,他整张脸“唰”地皱成了一团疙瘩,眉毛拧得能夹死苍蝇,眼睛也眯成了两道细缝,眼尾都疼得泛红。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出硬邦邦的棱,看着就像块硬邦邦的石头。
他扯着嗓子嚷嚷:“你搞什么啊?!都说了不接受就是不接受!别逼我啊!”喊完还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倒抽的气声在喉咙里打着转,听着又急又委屈。疼得直晃脚,皮鞋跟在地上蹭出“沙沙”的声响,鞋底磨过地面,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连带着他站的那块地砖都像是被磨亮了些。
康斯加听了这话,既没像炸毛的猫那样跳脚,也没红着脸跟他争执,只是撇着嘴,嘴角往下撇成一道倔强的弧线,下巴抬得老高,脖颈绷出清晰的线条,连下颌线都透着股较劲的硬气。她像只憋着气的小天鹅,翅膀似的胳膊微微绷紧,眼里闪着不服输的光:“别太把自己当盘菜了,你又不是故事里从头到尾都闪光的主角,哪来的脸这么自大?给我拿着!”
她说着,手指在手链上狠狠一捻,“啪”地就把那朵荠菜花扯了下来。塑料花茎被扯得变了形,灰扑扑的铁丝芯戳了出来。不等秦叶江反应,她手腕猛地一扬,带着股不容分说的劲儿,伸手就往他头发里插——那假花是劣质塑料做的,花瓣硬得像小刀片,边缘还带着点没打磨光滑的毛刺,往发丝里戳的时候,一下下刮着头皮,又痒又扎。秦叶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喉结滚了滚,想躲又被她按住后脑勺,那点刺痛混着被硬塞东西的别扭,让他耳根子都泛起了红。康斯加却不管,手指在他发间胡乱扒拉着,塑料花瓣刮得他头皮发麻,连带着额前的碎发都被搅得乱糟糟,活像顶了个扎人的“花冠”。
康斯加指尖的汗湿蹭过他耳后时,带着点黏腻的温热,像夏日午后没干透的潮气。她目光落在他头发里那朵歪歪扭扭的假荠菜花上,眉梢一挑,语气里带着点戏谑:“既然你不喜欢手链,这假荠菜花送你总行了吧?花瓣硬挺挺的,放多久都不会蔫,你总不会嫌弃是假的吧?”说话间,她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忽闪了两下,眼底藏着的促狭笑意藏都藏不住,像揣了颗调皮的小石子,就等着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秦叶江盯着她,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康斯加晒成暖褐色的皮肤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光泽,说话时微微扬起的下巴,脖颈绷出的利落线条,还有那股子又倔又飒的劲儿,像极了记忆里那个扎着麻花辫、会在田埂上追着他跑的姑娘。尤其是她眼尾那点狡黠的笑,和当年“她”把偷摘的野果子塞给他时,眼里的光简直一模一样。他喉结动了动,一时间竟忘了回话,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更让他心里像爬了只小虫子似的发痒的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初恋的名字。当年只记得她笑起来眼角有颗小小的痣,像被春日的阳光吻过,在瓷白的皮肤上洇出一点浅褐的暖,跑起来两条麻花辫甩得像系了风的小鞭子,辫梢系着的红头绳比熟透的樱桃还要艳,在风里跳着晃眼的舞——有时缠上他的胳膊,有时扫过他的脸颊,带着点皂角的清香味。每次他攥着刚摘的野蔷薇追上去问名字,她都仰着小脸把辫子甩到身后,鼻尖轻轻翘着,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脆生生地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可这“以后”拖过了蝉鸣聒噪的盛夏,拖过了飘着甜腻桂香的初秋,直到那年深秋,梧桐叶落满整条巷子,她家门口堆起纸箱的那天。他攥着偷偷攒了半罐的玻璃弹珠追到巷口,卡车引擎“突突”地响,她被大人抱上后斗,蓝布褂子被风掀起一角,探出车窗的手挥得像片要飞的叶子,辫梢的红头绳在灰扑扑的烟尘里忽明忽暗,最终缩成个模糊的小红点,终究没等来那个迟了太久的名字。
这会儿看着康斯加,“她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小姑娘”的念头跟雨后的野草似的,蹭蹭往高长,藤蔓似的缠得他心口发紧,连呼吸都漏了半拍。康斯加笑起来时,眼角那颗痣在睫毛的阴影里明明灭灭,说话时总爱下意识地拨弄耳边的碎发,指尖划过耳廓时带起的弧度,像极了当年那个总爱绞着辫子、指尖绕着红头绳打转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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