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也不回来,这到底是个怎样的世界啊……”秦叶江把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指节因为用力攥拳而泛白,骨节突出的手背青筋突突跳动,像一条条即将挣破皮肤的青蛇。童年时出租屋漏雨的霉味还萦绕在鼻尖,那味道混着潮湿的灰尘,钻进肺里就像一团化不开的棉絮,咳不出、咽不下,只留下喉咙里痒丝丝的灼痛;少年时巷口那群孩子哄笑时,烂泥点“啪嗒”溅在他洗得发白的校服上,绿莹莹的汁液顺着衣襟往下淌,洇出难看的印子,引来路人或鄙夷或漠然的目光,那些眼神像细密的针,密密麻麻扎在他背上,让他每走一步都像背着千斤巨石;还有口袋里永远凑不齐的饭钱,硬币在指尖摩挲出的粗糙感硌得指腹生疼,冰冷的金属边缘刮过皮肤,留下细微的红痕,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窘迫……这些记忆像湿冷的藤蔓,带着黏腻的水汽,死死缠住他的喉咙,勒得他脖颈上的血管突突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仿佛肺里也被灌满了生锈的铁砂,连吐出来的气都是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到处都是欺凌和贫困,全是人渣和地狱,仅存的理智和幻想都要被夺走吗?!”这声质问像惊雷,在他脑子里反复炸响,震得太阳穴嗡嗡作响,连带着耳膜都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小到大,他无数次对着昏黄的路灯——那灯光总是被飞蛾撞得斑驳,像哭花的脸;对着空荡的教室——课桌椅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像张牙舞爪的怪兽;对着自己蜷曲在床角的影子——只有黑暗肯接纳他的孤独,思考“什么是爱”“什么是梦想”“希望真的存在吗”,可得到的答案永远像冬日湖面结的薄冰,模糊又冰冷,指尖轻轻一戳,就“咔嚓”裂开,碎成一汪虚无的水,连涟漪都来不及泛起,就彻底消失了。
他猛地转头看向初恋,女孩跪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外套被刚才的混乱揉得皱巴巴的,像团被人丢弃的废纸,脸上泪痕纵横,在走廊惨白的荧光灯下泛着水光,每一道泪痕都折射出破碎的光,晃得他眼睛发疼,仿佛那些光里藏着无数根细针,要扎进他的眼底。刚才她还因为恐惧而重重喘息,胸腔剧烈起伏得像狂风里的残烛,单薄的肩膀抖得快要散架,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哽咽的颤音,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恐惧彻底吞噬。此刻呼吸终于缓缓平稳下来,胸口一起一伏,像暴雨过后终于放晴的天空,那是死里逃生后才有的、带着余悸的庆幸,空气里似乎都还残留着她急促呼吸时带出的、混杂着泪水咸味的气息。她望着秦叶江的眼神里,原本盛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像蒙着层薄薄的水汽,湿漉漉的,让秦叶江心头那点快要熄灭的暖意,刚像嫩芽般怯生生地冒头,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希望。
可就在这时,女孩的眼神突然变了——那里面掠过一丝他读不懂的锐利,像寒冬里骤然凝结的冰棱,又像一道无声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像把淬了冰的刀,刀锋凛冽,直直刺进他心里最软的地方。那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恐惧和感激,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声音明明没出口,却像带着无形的力量,清清楚楚地传递着:“继续追他,为我彻底的擦干!”那瞬间的转变快得像闪电,让秦叶江浑身一僵,仿佛被冰水从头浇到脚,连血液都快要冻住了。
理智像被这眼神瞬间撕碎成漫天飞舞的纸屑,连一丝完整的边角都没留下。感性的热血“轰”地一声冲破天灵盖,在颅腔里翻涌沸腾,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涌的轰鸣。秦叶江猛地转回头,脖颈转动时骨头发出“咔”的轻响,视线像装了铁锁的钩子,死死扣住黄朝仲逃离的方向,那道背影在夜色里缩成个模糊的黑点,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视网膜上。
弯腰抄起地上那根生了锈的铁棒时,掌心被粗糙的铁锈硌得生疼,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渗出血丝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铁棒上晕开小小的红点,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那冰冷的铁柄终于给了他一点实在的支撑。他翻身跃出窗户,窗框上的碎玻璃刮破了胳膊,留下几道细长的血痕,夜风像带着冰碴子,“呼”地灌进喉咙,带着铁锈味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像吞了口混着血的铁砂,剌得喉咙又干又疼。
双脚刚落地,鞋跟在湿软的泥地里陷下去半寸,还没来得及稳住重心,后背就结结实实撞上一个人,力道大得让他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撞得倒抽出去。——是已经醒转的张众八。那小子一手捂着额头鼓起来的大包,那包肿得像个紫黑色的馒头,另一手死死攥着拳头,头发被血黏成一绺一绺的,耷拉在额前,像泡烂的海藻,沾着泥土和草屑。他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眼白上布满狰狞的血丝,像头被抢了食的野兽,龇着牙嘶吼着扑过来,声音嘶哑得像砂纸在粗糙的木板上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破口的锐响:“小子!我仇还没报呢!休想逃!”唾沫星子随着嘶吼喷溅出来,混着他嘴角的血丝,在昏暗中划出几道诡异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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