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声钟响,带着无可挽回的决绝,轰然落下。
刹那间,地窖的空气仿佛被抽干,那座由无数扭曲契约构成的“反契阵”在瞬间达到了临界点,猛地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刺目血光!
血光如潮,瞬间淹没了言辙。
他全身的词条,那些他赖以生存、用以战斗的身份烙印,在血光的冲刷下剧烈震荡,仿佛要被从灵魂深处活生生撕扯下来。
他清晰地感知到,额头眉心处那枚能洞悉虚妄的【静默之眼】瞬间黯淡,光芒如风中残烛般熄灭;精神识海中,那柄斩断无数梦魇契约的【破梦者】寸寸崩解,化为虚无的光点;就连他最初始、最根本的【凡人之眼】,也在这场恐怖的剥离中开始褪色,世界在他眼中变得模糊而陌生。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言辙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倒在地。
他手中的那口小钟,那个承载了他一切决心与牺牲的钟身,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细密裂痕,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可即便如此,那荡开的第九声余音,依旧带着奇异的穿透力,袅袅不绝,扫过地窖的每一个角落。
奇迹,在毁灭中诞生。
地窖中,那八百名被囚禁的“伪神”,他们头顶上悬浮着的、代表着奴役与枷锁的“财神”、“笔仙”、“幸运星”等虚假神名,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的沙画,一个接一个地溃散、消散,化为乌有。
随着最后一个“伪神名”的消失,支撑着整个“神名工业”体系的核心——那根贯穿地窖、直通地脉深处的主契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崩塌,碎成漫天齑粉。
言辙胸口的古镜微微一热,浮现出冰冷而残酷的最终提示:
【“斩名阵”完成,九幽会“神名工业”核心瓦解。】
【代价:永久剥离‘身份词条’9项,当前状态——【无名者】】
“无名者……”言辙喃喃自语,视野一片血红。
“阿辙!”老掌柜嘶哑的吼声在耳边响起,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言辙。
老人的手在剧烈颤抖,看着言辙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声音里充满了惊骇与痛心:“你……你把‘自己’给敲没了!你看看你,你连‘病人’这个名头都没了啊!”
是啊,连那个纠缠他多年的、代表着脆弱与被保护的词条【病人】,也一同被敲碎了。
他现在什么都不是,没有身份,没有来历,没有定义。
言辙缓缓抬起头,他的双眼空前澄澈,里面再无任何词条赋予的色彩,无名无姓,却清明如初。
他没有理会自身的惨状,目光越过老掌柜的肩膀,望向地窖的角落。
在那里,一个曾经被迫签下“财神契”,被剥夺了一切财富与尊严的男人,正紧紧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哭得像个孩子。
那女孩的脸上,不再有契约带来的麻木,只有泪水和重逢的喜悦。
他看到了,他们都回来了。
他们不再是“财神”的信徒,不再是契约的奴隶,他们重新变回了父亲、女儿、丈夫、妻子……他们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言辙的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却满足的微笑,轻声道:“可他们……回来了。”
这一刻,所有的牺牲都有了意义。
小灰轻盈地一跃,跳上他的肩头,毛茸茸的爪子带着一丝焦急,轻轻抚摸着他冰冷的额头。
突然,这只通晓古文的灵猫喉咙里发出一阵奇异的低鸣,它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透过言辙的身体,听见了来自更深、更古老所在的低语。
那声音,源自地脉深处,穿过崩塌的主契柱留下的空洞,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在小灰的灵魂深处响起:
“……无字……醒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锁链挣断的脆响。
墨九娘一身红衣虽有破损,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挣脱了最后的束缚,身形一闪便来到言辙身边。
她没有去扶他,而是伸出那根羊脂白玉般的玉尺,遥遥点向那布满裂痕的钟身。
“钟毁了,但‘音’还在。”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断然。
话音未落,她手中的残卷无风自动,爆发出淡淡金光。
玉尺引动金光,竟将那袅袅不绝的钟声余波,从无形化为有形!
只见空中凭空凝结出九道淡金色的钟声残影,它们时而如刀,锋利无匹,时而如笔,挥洒自如,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对着那血光尚未完全散尽的“反契阵”残骸,狠狠斩下!
嗤啦——
如同热刀切入黄油,残存的阵法被这九道“音”之残影彻底斩碎、净化,最后一丝血色也被金光同化,消弭于无形。
做完这一切,墨九娘才收回玉尺,她深深地凝视着言辙,那双洞悉世情的凤眸中,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言辙,你以为你失去了名字,错了。”
她一字一顿,仿佛在宣告一个惊天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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