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深夜,言辙眼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他终于从那片令人窒息的金色光晕中,捕捉到了一丝致命的异常。
那悬浮在苏沁头顶的【献祭之名】,并非如他最初判断那般,是某个外部敌人强行烙下的诅咒。
不,它更像一株从沃土中长出的毒藤,而那片沃土,正是他亲手赋予苏沁的——【永不受伤】。
这四个字,曾是他能给予的、最温柔的守护。
可此刻,它却成了孕育毁灭的温床,那献祭的符文,正是从“永不受伤”这个词条的内核深处,一点点滋生、蔓延、最终破土而出!
言辙立刻催动掌心的残卷,幽蓝色的血丝如活物般探出,试图将那致命的【献祭之名】从根源剥离。
然而,血丝刚一触碰到【永不受伤】的边界,一股磅礴的抗拒之力便轰然反弹!
这股力量并非来自词条本身,而是来自苏沁最深层的意识。
十年了,整整十年,【永不受伤】早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外部状态,它已经和她的“自我认知”死死地缠绕成了一个血肉之结。
对她而言,“我就是苏沁”和“我永不受伤”几乎是同义的。
强行撕除,等于将她的人格连根拔起,其结果,不是拯救,而是彻底的摧毁!
就在言辙进退维谷之际,掌心的残卷突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微震。
那幽蓝的血丝不再是冰冷的工具,而是仿佛有了生命,首次向他传来了一阵低语般的脉动。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千千万万个灵魂在无声的共鸣,是无数被“保护”之人从未能说出口的怨愤与诘问——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安全?”
这声质问如惊雷般在言辙脑海中炸响,让他浑身一僵。
他猛然起身,冲出废弃剧场,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直奔城市地脉的最深处——静语层。
那里是城市所有被遗忘的叹息、未曾出口的悲伤最终沉淀的地方。
静语层里,常年聆听这些无声之语的静婆,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她枯槁的双手捧着一碗清水,头也不抬,只用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嗓音,说了一句:
“你加的【永不受伤】,是把刀。”
静婆缓缓抬眼,浑浊的眼眸中倒映出言辙苍白的脸:“她十年练舞,摔断过三根肋骨,韧带撕裂了五次,有无数个夜晚,她都是从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惊醒。每一次,她都在心里问自己:如果痛是错的,那我的坚持,又算什么?”
言辙如遭雷击,怔立当场。
他一直以为,他抹去的是她的痛苦。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他抹去的,是她用血和汗为自己舞蹈生涯所做的每一次献祭,是他否定了她之所以成为“她”的全部证明!
掌心的残卷似乎感应到了他内心的剧震,星图边缘,一圈前所未有的幽影轨迹悄然浮现。
那不是星辰的光芒,而是苏沁所有“未被承认的伤”汇聚成的暗语,是她被强行抹杀的勋章。
言辙重返那座废弃的剧场,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死寂。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漆黑如墨的“默种”,这是能将意识沉入他人梦境的媒介。
他将默种按在苏沁的眉心,自己的意识也随之沉沦。
眼前光影变幻,他置身于一个崩塌的舞台之上。
四周的镜面墙早已碎裂,锋利的残片散落一地,上面斑斑点点的,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舞台中央,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起舞。
那是苏沁的影舞者,是她舞蹈之魂的具象化。
影舞者的动作仿佛一段被诅咒的录像带,在倒带与重播之间疯狂切换。
她一次又一次地完成高难度的跳跃,然后狠狠跌倒在地。
每一次落地,在她身体接触地面的瞬间,【无伤】的金光便会如潮水般涌来,瞬间覆盖她的身体,抹平一切伤痕。
可她的脸,却在金光中扭曲得不成样子——那不是被治愈的宽慰,而是连同伤口、痛苦、乃至意志一同被抹杀的极致愤怒。
影舞者停下动作,冰冷的目光穿透梦境,直刺言辙的灵魂:“你说护我,可你删掉了我成为舞者的代价。”
言辙喉咙干涩,却一言不发。
他没有辩解。
他知道,任何语言在影舞者被剥夺的十年血汗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发动了残卷的另一种能力——“回溯”。
刹那间,梦境的背景不再是破碎的舞台,而是变成了一条冰冷的医院走廊。
一个年轻的、眼神涣散、身上还穿着精神病院病号服的男人,正靠着墙壁,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走廊尽头,手术室的红灯刺眼得像一团血。
那个男人,正是十年前的言辙。
他刚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还没来得及感受自由的空气,就亲眼目睹了苏沁为了找他而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飞的瞬间。
那一刻,他的世界彻底崩塌。
脑中只剩下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念头:“她不能死,不能痛,不能再像其他人一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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