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刻在骨头里的债,在此刻,正从墙壁的霉斑深处渗出,化为冰冷的雾气,缠绕上言辙的脚踝。
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记忆上,发出咯吱作响的哀鸣。
空气中,那些旧日残留的词条如幽灵般漂浮着,【无人记得】的尘埃落在他的肩头,【痛苦回响】的音波则像无形的针,刺入他的耳膜。
他走得很慢,像一个初次学步的孩童,重新认识这个由痛苦构筑的世界。
指尖划过斑驳的墙壁,冰冷潮湿的触感下,一卷虚幻的残卷在他掌心自动展开。
暗金色的纹路不再是冰冷的地图,而是有了温度,如温热的血脉,与他的心跳同频。
“当年我看你们是‘施暴者’……”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低语,声音沙哑,像被砂纸打磨过,“可现在我才明白,被系统定义的‘执行者’,本身就是一种刑罚。”
话音落下,他收起了指尖那枚用于探路的“偿印”微光。
光芒熄灭的瞬间,整条走廊的黑暗与怨憎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化作咆哮的洪流,猛地灌入他的七窍。
那些不属于他的癫狂,不属于他的绝望,此刻都成了他的。
剧痛如浪潮般拍击着神智,他却一步未停,以最脆弱的肉身,坚定地走向记忆最深处的病房。
这是他欠下的第一笔债——傲慢之债。
他曾以为自己能审判一切,却从未想过,真正的审判,是从审判自己开始的。
废弃精神病院外,铁门锈迹斑斑,如同一张凝固了哀嚎的巨口。
老刀三人循着“偿印”最后熄灭前的一丝微光追至此处,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在了门外。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老刀脸色凝重,从怀里摸出一架巴掌大小的黄铜锈秤。
这秤没有秤砣,秤杆上刻满了模糊不清的符文。
他将锈秤的秤盘轻轻贴在冰冷的铁门上,闭上了眼。
秤杆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许久,指针猛地一跳,最终死死地定格在两个血红的刻度上——【双生怨】。
老刀浑身一震,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满是惊骇与醒悟:“糟了!这小子不是来替别人清算债务的……他是回来烧自己的!”
“烧自己?”旁边的阿梅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那张已经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上,曾经的笑容有多灿烂,如今的裂痕就有多刺眼。
她曾因【家庭离散】这个词条而怨恨过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将自己的不幸归咎于所有的“加害者”。
可老刀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她的迷惘。
她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这冰冷的夜:“原来……我们都一样,总是在用别人的错,来喂养自己的苦。”
与此同时,言辙已经推开了那间他最熟悉也最恐惧的病房。
尘封的记忆扑面而来,消毒水的味道仿佛还未散尽。
在他的“显影视野”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正坐在桌前,正是当年的主治医师陈明远。
那人影的头顶,【权威】与【秩序执行者】两个词条如钢铁铸就的头盔,厚重、冰冷,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然而,就在这层坚硬的铁甲之下,言辙看到了一丝极淡、几乎要消散的词条,那是【恐惧】与【无力】。
一瞬间,一幅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闪回脑海——
那天,他看到陈明远医生将一份印着“强制电击治疗”的申请书,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悄悄撕成了碎片。
可下一秒,院长冰冷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起:“陈医生,你要想清楚,这间医院的病房,永远不缺床位。如果你不能执行‘秩序’,那就成为被‘秩序’执行的对象。”
当时,陈明远那瞬间僵硬的背影,和那双被恐惧与无力填满的眼睛,言辙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被自己的“冤屈”蒙蔽了双眼,只将对方视为帮凶。
在他后来的“清算”中,他亲手给陈明远加上了【众叛亲离】的词条,让他从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变成了一个被家庭抛弃、被同行唾弃的疯子。
“我……我给他加上了【众叛亲离】……”言辙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可他……他当时,本就活在一种无形的众叛亲离之中啊!”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个虚影,指尖却穿了过去。
不能再等了!
言辙双目赤红,发动了他极少动用的能力——“词条承袭·逆向连接”!
他不再是剥夺,而是分享!
他要以自己的精神为桥梁,去承载陈明远潜意识中最痛苦的那段记忆!
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言辙的大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猛地拖拽进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场景变换,他发现自己“站”在深夜的医生办公室里。
灯光昏黄,陈明远正对着他的病历,眉头紧锁。
医生提起笔,艰难地写下“疑似妄想症”,墨水还未干透,他又痛苦地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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