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晨曦的微光尚未刺破笼罩着城市的最后一层夜幕。
言辙独自坐在福利院外的长椅上,清晨的凉意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指尖轻抚着胸口,那枚名为“偿印”的印记隔着布料传来温润如玉的触感,却又像一颗被强行植入体内的心脏,带着微弱而坚定的节律,一下下搏动着。
他闭上双眼,昨夜的一幕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当那个瘦弱的男孩终于鼓起勇气,回应苏沁期待的拍子时,一缕几乎微不可见的【勇敢】词条从男孩头顶升起。
就在那一瞬间,言辙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精神世界中那副残卷星图的边缘,一条从未见过的陌生星轨,如同被拨动的琴弦,发出了极其轻微的震颤。
那不是终结的余响,而是序曲的开端。
言辙猛然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仿佛拨开了长久以来的迷雾。
他对着冰冷的空气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与决然:“债清了,可账还在。”
他终于彻底明白,“偿印”的出现,并非是他赎罪之旅的终点,而是开启一场更宏大、更彻底清算的钥匙。
过去,他高高在上,随手拨弄他人的命运,如今,他要亲自走进那些被他改写的、支离破碎的人生里,一笔一笔,将旧账还清。
他不再犹豫,起身朝着城市深处的阴影走去。
昏暗的地下室内,老刀正用一块油布擦拭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锈迹斑斑的铁秤。
阿梅坐在角落,借着一盏昏黄的台灯,默默地缝补着一件旧衣。
小伍则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渗水的霉斑。
言辙的出现打破了这死寂的沉默。
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三人的心上。
“我想找他们。”言辙的声音因一夜未眠而显得格外沙哑,“那些……被我加上词条的人。不是等他们找上门来,是我该去还了。”
老刀擦拭的动作停顿了。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他沉默了许久的片刻,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
最终,他拿起那把锈秤,沉甸甸地放在言辙伸出的掌心:“这把秤,空了三年。我称过金,称过命,称过无数见不得光的垃圾。今天,是它第一次想称一点‘不是垃圾’的东西。”
秤杆入手冰凉,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阿梅放下了手中的针线,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已经泛黄的纸。
她缓缓展开,那是一份陈旧的公司人事表,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个名字,旁边还有言辙当年留下的潦草笔记。
“这是我被【家庭离散】之前,偷偷从公司服务器备份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骨的记忆,“上面有几个,是你亲手‘关照’过的。”
小伍终于有了动作,他取下嘴里的烟,吐出一口不存在的烟圈,发出一声冷笑:“你不怕?他们现在看见你,恐怕不是要债,是直接拿刀砍了你。你言辙的名字,在他们那里比催命符还毒。”
言辙紧紧握住那份名单,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摇了摇头,目光扫过三人:“怕。但比起这个,我更怕他们永远顶着我给的【恶人】、【失败者】、【灾星】的标签,连翻身的机会都被我亲手抹掉。我欠他们的,不止是运气和财富,还有一个清白的人生。”
三人的心神被他这番话剧烈撼动。
他们从言辙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算计,不是利用,而是沉重的、无处可逃的责任感。
最终,三人选择与他同行。
他们潜入了城市边缘的一片被遗忘的区域——“词条回响区”。
这里是言辙过去力量失控、频繁修改现实时,遗留下来的概念残影聚集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衰败的气息,破碎的词条残片像秋日腐烂的落叶,四处飘浮。
言辙甚至能看到一些完整的字眼在空中缓缓游荡——【霉运缠身】、【信用破产】、【众叛亲离】。
它们像无主的幽魂,在这片区域里低声呢喃,诉说着曾经的宿主们无尽的痛苦。
就在这时,一个干瘦的身影从扭曲的光影中浮现,他自称“回声贩”。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递过来一枚漆黑如墨的黑曜石耳钉。
“戴上它,”回声贩的声音像是无数根针摩擦着玻璃,“你就能听见‘名债之身’——那些被你改写命运的人,心底最深、最真实的怨恨。”
言辙的呼吸一滞。
他知道这是必须迈出的一步。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伸手接过,将那冰冷的耳钉戴在了左耳上。
刹那间,仿佛整个世界的恶意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无数尖锐、怨毒、绝望的低语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他的脑海!
“……凭什么!凭什么我兢兢业业半辈子,就因为顶撞他一句,就落得如此下场?”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上饱饭了!言辙!你这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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