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辙的脚步踏碎了午后慵懒的阳光,径直走向了那栋早已被城市遗忘的旧居民楼。
楼体上烟熏火燎的痕迹,如同陈年的疤痕,无声诉说着十几年前那场大火的惨烈。
他没有停留,转身驱车前往市消防局。
冰冷的档案室里,泛黄的纸张散发着霉味,言辙指尖划过一排排卷宗,最终停在了一个标记着“滨河路11号楼火灾”的牛皮纸袋上。
抽出的报告记录简单而清晰:三楼住户煤气泄漏引发爆炸,火势迅速蔓延。
出警记录的末尾,附着一张现场照片和一份简短的伤员报告。
照片上,一个年轻的消防员背着一个小女孩冲出火海,他裸露的左臂被烈焰灼得血肉模糊,狰狞可怖。
伤员报告上赫然写着:消防员王建军,左臂三度烧伤,因其坚持先救最后一名被困儿童,错过了最佳撤离时机。
王建军,就是老刀。
档案里没有嘉奖令,没有后续报道,只有一份悄无声息的提前退役申请。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
老刀像往常一样,将一天收来的废品归置在那个熟悉的桥洞下。
就在他准备收起那杆锈迹斑斑的旧秤时,对面废弃工地的围墙上,一道光束骤然亮起,将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
照片上,年轻的消防员抱着女孩,左臂的伤痕触目惊心。
照片下方,一行硕大的文字如同烙印,灼烧着老刀的瞳孔:“你不是放贷的刀,是救人的刀。”
老刀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面墙,浑浊的眼中掀起滔天巨浪。
周围的风仿佛静止了,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桥洞下回响。
他手中的那杆锈秤,竟在此刻无风自动,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秤盘之上,一缕比尘埃更轻、比烟雾更淡的灰色气流凭空浮现,缓缓盘旋。
言辙的显影视野中,那正是老刀被【信用破产】强行抹去的“义士”词条,在“共信”的短暂激活下,显露出的残影。
老刀的嘴唇哆嗦着,他扔下手中的一切,跌跌撞撞地冲到秤前。
他伸出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即将消散的灰烟拢在掌心。
那烟尘没有温度,却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颤抖着,费力地撬开秤砣的铅封,将那缕灰烟,那缕曾属于他的荣光与证明,一点一点、无比郑重地压进了秤砣的内部。
“哐当”一声,铅封合拢。
老刀蹲在墙前,抱着那杆变得沉甸甸的旧秤,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CBD写字楼后巷的垃圾中转站,阿梅正忍着恶臭,疯狂地翻找着一个巨大的垃圾桶。
她的手指被尖锐的碎玻璃划破,渗出血珠,可她毫不在意。
她在找,找那些被她亲手撕碎的信。
那是她唯一的念想,也是她不敢面对的过去。
一无所获的她瘫坐在地,脸上满是污渍与绝望。
当她失魂落魄地推着自己的清洁车准备离开时,却发现车轮下压着一个牛皮纸袋。
袋子很新,与周围的肮脏格格不入。
阿梅疑惑地捡起,拆开封口,瞳孔骤然收缩。
里面装着的,正是十二封被精心拼接还原的信,每一封都平整如初,仿佛从未被撕碎过。
这些,是言辙早已派人从垃圾处理流水线上暗中收集并修复的。
阿梅颤抖着手,一封封地读下去。
信来自同一个女孩,从贫困山区的稚嫩笔迹,到大学校园的娟秀字体,记录了一个生命的蜕变。
信里满是感激:“匿名的阿姨,是您的资助让我走出了大山。”“阿姨,我考上大学了,是您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毕业后也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去帮助更多的人。”
当读到最后一封信的末尾,那一行字彻底击溃了阿梅的心理防线:“阿姨,虽然我们素未谋面,但我一直想当面叫您一声……妈妈。”
“哇——”压抑多年的委屈、悔恨与思念,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阿梅蹲在地上,将信紧紧抱在怀中,哭得撕心裂肺。
在言辙的显影视野中,她头顶那坚固如磐石的【未偿之名】悄然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弱却温暖的【恩师】光芒,从裂缝中顽强地透了出来。
“就是现在。”远处的车内,言辙双目微阖,低声自语。
他远程激活了“共信之链”,将阿梅身上这缕新生的【恩师】概念之光,如无形的涟漪般,扩散至整栋写字楼。
刹那间,写字楼内,那些曾经接受过阿梅善意帮助的同事、那些被她手把手带出来的新人、那些在她离职后依旧念着她好的下属……他们脑中关于阿梅的记忆被悄然触动。
显影视野下,他们头顶的【同事】、【下属】词条纷纷开始共鸣,衍生出【曾受其惠】的金色附注。
另一边,市中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小伍母亲枯槁的手指,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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