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馆的后巷阴冷潮湿,言辙盘坐在冰冷的井盖上,如同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塑。
他身下,六条深埋地底的残存锈脉,其搏动已彻底紊乱,不再是沉稳的律动,而是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脏,每一次抽搐都带着绝望的颤栗。
他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眼瞳深处的金纹已不再带来灼人的刺痛,反而像有了生命般,随着他的呼吸自然流转,一明一暗。
这段时间里,他已然掌握了全新的力量。
他将刺破现实的“显影视野”与那象征着生命归属的“名字藤蔓”完美结合。
如今,每当他看见一条被强行嫁接到他人命运上的名字根须,他便能以自身精血凝成的血丝作为引导,轻柔地将其从冰冷的编号上剥离,牵引它回归血脉相连的本主。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破坏的闯入者,他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名字的接生婆”。
与此同时,城市的六个角落,陈默的身影在夜色中疾行。
他精确地找到了六处锈脉的核心节点,那里是整座城市名字枷锁最脆弱的所在。
在每一个节点上,他都点燃一根惨白的蜡烛,幽幽的火光映照着他肃穆的脸。
紧接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张用特殊材料制成、触感温润如人皮的模具,上面用血刻着一个个真实的姓名。
他将人皮模深深埋入地底,仿佛在进行一场古老而庄重的葬礼。
每埋下一处,便有一段粗壮的“名字藤蔓”猛地破土而出,如饥渴的根须般,疯狂地扎入附近居民楼的地基。
凌晨三点,万籁俱寂。
城市西北角的一栋居民楼内,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宁静。
年轻的母亲被惊醒,睡眼惺忪地抱起女儿,下意识地低声呢喃:“宝宝乖,小禾不哭,妈妈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一怔。
小禾?
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它仿佛一直藏在她的舌根下,却被一层无形的膜阻隔,直到此刻才挣脱束缚。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给女儿取过这个名字,户籍系统上登记的,明明只是一串冰冷的编号:【A-7354】。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这户人家为中心轰然扩散。
整栋居民楼的户籍数据后台,无数代码疯狂乱窜,随即在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中彻底崩溃。
而那啼哭的婴儿头顶,原本清晰可见的淡蓝色【编号】标签,竟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晶,迅速化作点点金粉,消散于无形。
城市的另一端,镜婆站在广播电视塔的备用机房内。
她苍老的手指在调音台上飞速操作,将一段刚刚录制好的音频悄悄藏入了城市广播系统的备用频道。
那音频里,没有激昂的口号,只有一阵阵如同风铃、又如同低语的呢喃,那是她通过特殊仪式,从无数残存记忆碎片中提取出的“真名唤醒仪式”的音轨。
她对着麦克风,声音嘶哑而坚定:“我要让全城人,听见自己被遗忘的名字。”
塔基之下,言辙的身影浮现。
他摇了摇头,声音透过空气传入镜婆的耳中:“不,不是听见……声音会被当做幻觉,会被轻易遗忘。我要的,是让他们‘认出’。”
话音未落,他指尖划破,鲜血为引,在巨大的广播塔基座上,迅速刻下了一枚复杂而玄奥的“共信之链”符文。
这符文源自残卷,拥有篡改事物“定义”的力量。
当最后一笔完成,殷红的血光一闪而逝,融入了冰冷的钢铁结构中。
言辙以自己的认知为坐标,强行改写了广播塔的词条。
它不再是单纯的信号发射器,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它将成为一台覆盖全城的【记忆唤醒器】。
当那段特殊的音频播放时,人们听到的或许只是普通的背景噪音,甚至根本无法察觉,但那声音的频率会绕过耳膜,直抵灵魂深处,让一个被尘封已久的名字,在他们心底莫名地浮现。
那将是他们曾被抹去的、最真实的呼唤。
就在符文完成的瞬间,档案馆地底深处,那枚镇压着整座城市气运的初代公章,发出了剧烈的震颤。
坚硬如神铁的印面上,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嗡——!
一道由精纯朱砂构成的判官虚影,从龟裂的公章中缓缓升起。
它头戴官帽,身披法袍,面目模糊,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它手中,握着一支律令笔,笔尖凝聚着规则的寒光,遥遥指向档案馆外的言辙。
一个不带丝毫情感,却蕴含着天地规则的声音响彻言辙的脑海:“未定义者,扰乱秩序,依律——抹杀。”
影牙残痕,这枚公章的防御机制,在感知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后,竟进化成了终极形态——“朱砂判官”。
它不再是简单的反击,而是代表着这套窃取体系的规则本身,是秩序意志的化身!
面对那足以让任何超凡者心神崩溃的威压,言辙却毫无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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