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老楼,三楼,东侧会议室。
这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墨水,墙壁上百年历史的木质护墙板散发着陈旧纸张与尘埃混合的独特气味。
然而,在这股物理气味之下,涌动着一层更为真实、更为致命的律则。
一层肉眼无法捕捉的“文书结界”早已将整个空间封锁。
言辙手持那张伪造的旁听证,心跳平稳如常,一步踏入门槛。
就在他的鞋底与会议室陈旧的木地板接触的刹那,他头顶那行虚幻的,只有他这类人才能感知的文字发生了变化。
原本黯淡的【无名拾荒者】词条瞬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且带有官方色泽的身份标识——【列席观察员·临时授权】。
一种冰冷的束缚感随之而来。
言辙的感知力瞬间铺开,他“看”到了这个空间的本质。
空气不再是空气,而是由无数细密的、发着微光的词条编织而成的巨网。
天花板上垂下的是【程序正义】,地板下涌动的是【流程完备】,墙壁上烙印着【结论既定】,甚至连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都被过滤成了【依规采光】的呆板色泽。
在这里,一切自由的意志都是违规品。
任何未经授权的发言,都会被这张巨网捕获、解析、然后转化为冰冷的现实裁定。
会议长桌的主位上,坐着那个被称为“判官”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身前的桌面上只放着一支饱蘸朱砂的毛笔。
他的眼神没有焦点,仿佛在审视着凡人无法理解的卷宗。
“吴立仁。”判官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是钢印敲在纸上,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性。
被点到名的老吴,一个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学者,身体猛地一颤。
判官的朱砂笔在桌面上轻轻一点,那一点红,仿佛有生命般在虚空中荡开一圈涟漪。
“你提交的‘城市记忆民间保育项目’成立申请,申报材料第三页,第二栏,‘非营利性声明’未勾选。”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老吴,语气平淡地宣布:“程序违规,驳回成立。”
话音落下的瞬间,老吴的身上骤然浮现出两行血色的词条!
【社会信用冻结(三年)】
【学术资格暂停(一年)】
言辙清晰地看到,老吴那本就有些佝偻的身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几分,仿佛生命的光彩被瞬间抽走了一大块。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的布偶,瘫软在椅子上。
“不!这不公平!”坐在老吴身边的年轻女孩小禾猛地站起,脸上满是愤怒与不甘,“那只是一个疏忽!材料的核心内容完全符合规定,你们不能因为一个勾就否定我们所有的努力!”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坐在判官身侧,一个如**档案柜般沉默的老妇人——档案婆,缓缓抬起了手。
她的手掌干枯得像旧羊皮纸,五指并拢,对着小禾的方向虚虚一按。
小禾头顶上一个若隐若现的词条【纸狱候补】骤然收紧,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
“咯……”小禾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响,脸涨得通红,双腿一软,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再也无法吐露一个字。
她眼中燃烧的火焰,被这股力量硬生生浇熄,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言辙缓缓闭上了眼睛。
结界的力量正试图侵蚀他的精神,将【服从】【静默】【认可】等概念强行灌入他的意识。
但他的精神海表层,一道道细微的“蚀纹”如同活物般游走,将这些精神污染尽数屏蔽、分解。
袖中,那半卷残卷微微发烫。
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将精神力凝聚成一根细丝,悄无声息地探入结界的律动之中。
他“看”到了。
判官每说一句“裁定”,他手中的朱砂笔尖便会在虚空中刻下一道复杂而精准的朱砂符文。
那符文如同一枚钉子,将他的话语牢牢钉在这片空间的现实之上,形成一个“现实锚点”。
这些锚点就是结界力量的源头,是裁决之所以能成为现实的根基。
原来如此。
想对抗这种力量,常规的辩驳、反抗,甚至物理攻击都毫无意义。
你必须在同一个层级,用同等效力的力量,发布属于你自己的“定义”,去冲击、覆盖、甚至抹除他的“裁定”。
言辙的脑海中,残卷上那些时隐时现的血色红痕结构图飞速闪过。
那是一种与判官的朱砂符文截然不同,却又遵循着某种同源逻辑的构造。
他的精神力在掌心悄然涌动,模仿着、反向编织着那种结构。
空气中的游离能量被牵引而来,一道形似公章边框,内部纹路却更加古老、更加蛮横的“临时定义”符文,在他掌心缓缓成型。
就在这时,判官的目光转了过来。
那目光没有温度,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言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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