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滚烫的印记仿佛一捧烙铁,灼烧着阿正的掌心,更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顾不上被甩在一旁的电瓶车,双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直直冲向那栋笼罩在稀薄灰雾中的建筑——城西幸福之家养老院。
灰雾,又是这种灰雾!
它像一种无形的稀泥,粘稠而冰冷,所过之处,万物的色彩与生机都被悄然剥离。
养老院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已经变得灰败,墙体上鲜红的宣传标语也黯淡得如同陈年血渍。
“让开!”阿正一声暴喝,撞开两个挡在门口、眼神空洞如同木偶般的老人,径直冲向院子深处。
他的目标明确,就是那个每天都坐在角落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的张德海。
老人蜷缩在藤椅上,身形干瘪,生命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他的双眼浑浊不堪,倒映不出任何光彩,整个人就像一尊即将风化的雕像。
阿正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无视了那股萦绕在老人身上的、足以让常人思维凝滞的灰色气息,一把抓住了他枯槁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得不像活人。
“老爷子!您还记得我吗?”阿正的声音因急切而嘶哑,“我是那个天天给您送饭的小郑啊!您跟我说过的,那个‘立约印’!您说只要有人还记得,印就不会灭!”
张德海浑浊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似乎在辨认眼前这个焦急的年轻人。
他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声,仿佛记忆的弦已经锈断。
“想想!您再想想!”阿正将自己滚烫的手掌贴上老人的手背,那枚齿轮符文的热量仿佛一道电流,猛地注入了老人衰败的身体,“您说过,您是这座城市的见证者!您为它立过约!”
就在这时,老人浑浊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光亮,那是记忆深处被强行点燃的火花。
他干裂的嘴唇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声音颤抖而清晰,如同穿越了七十年光阴的誓言:
“你存在……我作证。”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正掌心的齿轮符文骤然爆发出璀璨的金光!
光芒之盛,竟让他产生了一种手掌被洞穿的错觉。
下一秒,无数道纤细的金纹以他与老人交握的手为中心,如蛛网般沿着地砖的缝隙疯狂蔓延!
滋啦——
金纹所过之处,灰雾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节节败退。
那道金光闪电般掠过整栋建筑,最终汇聚于养老院的大门之上。
原本已经模糊不清的“幸福之家”四个大字,在金光的洗礼下重新变得凝实、厚重,每一个笔画都仿佛由纯金铸就。
光芒散尽,以养老院为中心,周围三丈之内的灰雾被一扫而空,露出了一片干净清晰的天地。
几乎在同一时刻,城东的露天菜市场。
小禾站在临时搭建的卖菜高台上,劲爆的音乐从她的耳机里流淌出来,她掌心那枚火焰形状的符文,正随着音乐的节奏明暗跃动。
忽然,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扯下耳机,音乐戛然而止。
一股源自全城的悸动,让她心烦意乱。
她环顾四周,看着底下熙熙攘攘、却又带着一丝麻木的人群,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所有人大声喊道:“喂!你们以为名字是什么?是身份证上的那几个字?还是户口本上的一行记录?”
喧闹的菜市场为之一静,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疯丫头。
“不!”小禾的声音清亮而富有穿透力,“名字不是那些死的东西!是我踩过的这片地,是我跳过的每一支舞,是我妈喊我回家吃饭的每一声呼唤!更是我,敢站在这里,喊出的每一个不该被遗忘的名字!”
说罢,她高高举起右手,掌心的火焰符文燃烧得如同一个小太阳。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猛地将手掌拍向脚下的木质高台!
“轰!”
金色的纹路如同喷发的岩浆,以她为中心爆开,化作无数条狂舞的火蛇,瞬间席卷了整个菜市场!
金纹所过之处,一个挂了十几年的“王建国蔬菜批发”的招牌,瞬间金光大作!
不远处,三户人家斑驳的门框上,用粉笔写的名字也被金光点亮!
几个被她舞蹈吸引的孩子,仿佛受到了感召,也跟着她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李淑芬!”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喊出了隔壁卖豆腐大婶的名字。
“小陈!”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喊着巷口修车师傅的绰号。
“张德海!”不知为何,一个孩子奶声奶气地喊出了这个似乎毫不相干的名字。
每当一个名字被真诚地呼唤,那蔓延的金纹便强盛一分,菜市场上空那层若有若无的灰雾,竟被这股声浪冲得稀薄了不少。
老城区,档案馆。
白露如同幽灵般绕过了所有的监控,潜入到最深处的特藏室。
她没有理会那些被封存的显赫家族的宗谱,而是径直走向一个布满灰尘的角落,从一堆即将被销毁的故纸堆里,翻出了一份泛黄的牛皮纸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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