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城中村,是城市沉睡后唯一还在喘息的肺叶。
言辙所在的这间出租屋里,霉菌与绝望混合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
桌面上,那卷由特殊材质制成的“黑名册”缓缓摊开,上面镌刻的残缺古篆仿佛有了生命,在昏黄的灯泡下浮动着微弱而诡异的光。
靠墙坐着的小陈,像一尊即将风化的雕像。
他手腕上那道由系统烙印的绿色倒计时,数字正无情地跳动着,只剩下【00:08:12】。
这串数字不是生命,却是比生命更残酷的“社会存在”的最终判决。
时间归零,他将不是死亡,而是“从未存在”。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倒计时的滴答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突然,小陈动了。
他抬起那只没有被烙印的手,用尽全身力气,用指甲在斑驳的墙壁上刻画起来。
刺啦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尖锐,灰白的墙皮簌簌落下。
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出现在墙上——小陈。
他喘着粗气,嘴唇干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低声呢喃,像是在对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又像是在对自己进行最后的确认:“我叫小陈……昨天,有人喊我吃饭。”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手腕上的绿光猛地闪烁了两下,那无情跳动的数字,竟奇迹般地卡顿了一秒,随后才继续向下递减。
光芒未熄!
言辙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
他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变化。
不是奇迹,是逻辑!
当一个即将被系统抹除的个体,以最原始的方式确认自身的存在,并将其与一个具体的社会行为(被呼唤、被邀请)联系起来时,这种源于个体意志的“存在锚点”,竟然能够延缓词条的崩解!
与此同时,十几公里外的另一栋楼顶,老烟正蹲在天台的边缘,任由冰冷的夜风吹乱他花白的头发。
他指间的烟头在黑暗中明灭,如一颗濒死的星辰。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远处那栋被警灯彻底包围的实验大楼。
“他们封了老吴的门,”老烟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贴的是‘传播概念疫病’的红头禁令。可你知道最邪门的是什么吗?”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被夜风瞬间撕碎,“所有看过他那篇该死的论文的人,一个不落,头顶上全都飘着猩红的【共犯者】词条。这不是系统根据行为逻辑自动生成的……是有人,用‘共识词条’,像给牲口打烙印一样,批量给我们印上去的!”
言辙指尖在冰冷的残卷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脑中瞬间将小陈的挣扎与老吴的遭遇串联起来。
“他们在用‘集体定义’当武器。”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通过强行赋予一个负面共识,来污染、定义一群人,进而剥夺他们的社会存在基础。”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几张信息卡。
苏沁、小禾、阿正……这些都是老吴团队的核心成员,也是他必须保护的人。
此刻,在言辙的特殊视野中,他们每个人的信息卡上方,都悬浮着一个狰狞的猩红色词条——【共犯者·织者共生体】。
言辙闭上双眼,精神力如水银般弥散开来。
他能清晰地“看”到,这些看似孤立的词条,实则被一条无形的数据流像蛛网般串联在一起。
这股数据流正以一种缓慢但不可逆转的速度,抽取着他们每个人的“社会存在感”——那是朋友的记忆、家人的呼唤、网络上的痕迹、甚至是在监控摄像头里留下的影像。
一切的一切,都在被这股数据流稀释、模糊。
若不尽快斩断这条数据流,七日之内,他们将和传说中“名葬场”的亡者一样,被这个世界彻底“静音”,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大。”一个沉默的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是阿拾。
他将一叠用炭笔抄录在粗糙纸张上的名单,轻轻放在桌上。
“这是今天……还被人提起过的名字。在被彻底遗忘前,总会有人最后一次念出他们的名字。”
阿拾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言辙心上。
他的目光落在名单最上方,那个被墨迹加重了的名字——苏沁。
苏医生。
言辙看着那两个字,一股决然之意从心底升起。
他猛地伸手,五指张开,重重按在了那卷古老的残卷之上。
刹那间,他磅礴的精神力如决堤的洪水,疯狂涌入残卷中那些晦涩的古篆!
以他独有的能力“临时身份·共识锚定”为基石,他开始进行疯狂的逆向推演!
既然敌人能用“集体定义”来抹杀他们,那他们为何不能用同样的方式来反抗?
小陈的自我确认,延缓了崩解。
朋友的呼唤,是最后的记忆锚点。
若个体命名,依靠的是“被呼唤”……
那么,群体的存在抗性,是否可以借由“彼此确认”来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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