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辙将那本承载着亿万沉寂的“黑名册”残卷,轻轻置于祭坛之巅。
那是由千万份被注销的档案堆砌而成的山,每一页纸都浸透着一个被遗忘的人生。
残卷与祭坛接触的瞬间,微光如呼吸般闪烁,一行古老的篆字在卷首浮现,扭曲如挣扎的魂灵——“静者,织之始。”
他缓缓闭上双眼。
一直以来,他都像一个堤坝,用尽全力屏蔽着深渊中那些足以逼疯任何人的低语。
但现在,他要做的,是拆掉堤坝。
“共振静默”被启动,不是为了隔绝,而是为了聆听。
他主动敞开了自己千疮百孔的精神裂痕,像一个绝望的君王,向着无穷无尽的叛军敞开了城门。
刹那间,亿万道执念的残影如决堤的洪水,咆哮着涌入他的意识之海。
“我女儿还没考上大学,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带着不甘的哽咽。
“我写的那些书,一个字都没人记得了,凭什么!”一个老学究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悲凉。
“我明明救了那个孩子,他们为什么都说我是骗子……为什么!”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尖锐得像一把碎裂的玻璃。
每一道声音,都是一把锋利的刻刀,在他的精神世界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剧痛让他浑身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然而,那张无形的“静默之网”也随之而生,它并非修复,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用那些裂痕作为经纬,将它们温柔地、坚韧地重新编织在一起。
他的痛苦,他的崩溃,正在成为这张网的一部分,成为容纳更多声音的容器。
就在这时,一直趴在他脚边的小灰猛然跃起,瘦小的身躯爆发出不相称的力量。
它尖锐的爪心划过自己的胸膛,一道狰狞的伤口裂开,流出的却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如同熔金般璀璨夺目的液体。
金血一滴滴洒落,精准地滴落在“黑名册”之上。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嗡鸣响彻整个深渊。
册中那无数黯淡的名字,在接触到金血的刹那,竟如千万只萤火虫般,从纸页上挣脱束缚,盘旋升空。
它们与祭坛周围那些无形的残影产生了剧烈的共鸣,整个深渊的核心,亮如白昼。
小灰的身体在金光中微微颤抖,它张开口,吐出的不再是兽类的呜咽,而是一种苍老、嘶哑,仿佛跨越了千载光阴的人言:“守名者,终守心。今以血为引,启归墟之门。”
话音落下的瞬间,它身上的金光尽数敛去,整个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缩小,再度陷入沉眠。
那一身雪白的毛发,竟在短短数秒内变得干枯、透明,仿佛最后一丝血脉精华都已被彻底抽干,化作了这开启仪式的最终献祭。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光线昏暗的旧书局内。
老陆死死抱着一本“黑名册”的副本,枯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像盘错的老树根。
几个身穿制式服装,脸上戴着冰冷白色面具的“面具庭”合规官,正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力道,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放开!这是他们的命!”老陆嘶吼着,双目赤红。
“陆清远,根据《信息安全法案》,这些都是需要被清除的数据垃圾。”为首的合规官声音冷得像金属,“你的行为已构成阻碍合规执行。”
“砰”的一声,副本被强行夺走,老陆被一股巨力推倒在地。
就在文件离手的瞬间,他身后书架上一本始终空白的相册,竟自己“哗啦啦”地翻动起来。
一页页空白的纸上,缓缓浮现出影像——那个爱吃糖的小豆,沉默寡言的程序员阿墨,还有在巷口修鞋的陈伯……那些曾被言辙和他一同从“虚构”边缘拯救回来的名字,此刻都化作清晰的影像,在相册中静静地注视着老陆。
合规官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看,我说过,只是一堆无意义的冗余数据。”
可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离开时,那本相册里,所有的人像,小豆、阿墨、陈伯……每一个人的影像,都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齐刷刷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们的目光穿透了纸页,穿透了书局的地板,望向了深不可测的地底。
地表,狂风呼啸。
“听脉者”老耳拄着一根黄铜手杖,站在城市最高的废弃信号塔上。
他干瘦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那对异于常人的、挂满细小符片的耳垂,突然毫无征兆地齐齐炸裂!
噗!鲜血混着破碎的符文碎片四散飞溅。
老耳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惊骇与狂热。
他能“听”到,地脉深处那股一直以来缓缓吞噬一切的“情绪涡流”,此刻竟开始疯狂地逆向喷发!
无数代表着【我曾存在】的词条,像积蓄了千年的火山,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冲出地底,直逼云端那座若隐若现的“名册塔”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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