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中,铁锈与血腥的气息混杂在一起,钻入言辙的鼻腔,像一把粗糙的锉刀,狠狠刮擦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尝试睁眼,眼皮却重如铅铸,视网膜上只有一片混沌的漆黑。
他艰难地抬起手,摸向自己的脸。
指尖传来的触感黏腻湿滑,是血。
不止是鼻腔,耳道、眼角,甚至连牙龈都在渗出温热的液体。
七窍流血,这是精神力被彻底榨干后的恐怖反噬。
他试图呼唤那些熟悉的词条,回应他的却不是往日清晰的字眼,而是一阵仿佛要将颅骨都震碎的尖鸣,如同无数面镜子在他脑海中同时崩裂,每一片碎片都带着锋利的棱角,切割着他的意识。
那十三秒的“幻象新闻”,像一场豪赌,他押上了自己的一切,而现在,庄家正在冷酷地收取赌注。
“必须……离开……”
靠着最后一丝清明,言辙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
身体的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挪动一寸,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尖上。
他扶着冰冷的档案柜,凭借着记忆中模糊的路线,踉踉跄跄地走向那个他早已探明的老旧通风管道口。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脚步声在空旷的档案室里回荡,每一下都像是死神的催命鼓点。
与此同时,医院大楼外的后巷,一个不起眼的排水管道出口处,苏沁和大猫正屏息凝神地守着。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潮湿泥土混合的味道。
苏沁的耳机里,小鹿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紧张,像电流一样刺入:“警车!那些警车全都调头了!我的天,他们没有封锁医院,而是直接冲向了林正德的行政办公室!”
大猫靠在墙上,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对苏沁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信不信,这世上有些人,早就盼着他倒台了。他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能把桌子掀翻的借口。”
体制这台精密的机器,从不缺少藏在阴影里的敌人。
言辙那石破天惊的十三秒,就是那个递到无数人手中的、掀翻桌子的撬棍。
视频播出后,网络舆论瞬间引爆,紧接着,数名曾经被林正德“权威”误诊而导致家人病情恶化的家属,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向市督察局提交了联名实名举报。
证据确凿,群情激愤,李督察几乎是当场就拿到了紧急搜查令。
“哗啦——”
就在这时,排水口的铁栅栏被从里面推开,一个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的身影狼狈地滚了出来。
“言辙!”苏沁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几乎瘫软的身体扶住。
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苏沁心头一颤。
太虚弱了,就像一根随时会断的弦。
言辙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只有从眼角、鼻孔渗出的血丝,为他平添了几分凄厉。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全靠本能支撑着。
“快,我们得走了!”苏沁架起他,就要往暗巷深处撤离。
然而,言辙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医院主楼。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在他崩坏的精神世界里,却能“感知”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烈风暴正在那栋大楼的某个房间里疯狂肆虐。
无数的词条在剧烈地震荡、碰撞、碎裂。
【权威崩塌】如雪山倾颓,【众叛亲离】似蛛网蔓延,【恐惧蔓延】则像瘟疫般侵蚀着核心。
“等等……林正德。”他用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更深处,在那层层叠叠、光鲜亮丽的【救世主】、【专业权威】、【医学泰斗】等华丽外壳之下,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名为【真实自我】的词条,正在被硬生生地从层层伪装中剥离出来。
言辙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伸出颤抖的右手,对着虚空中的医院主楼,做出了一个“抓”的动作!
刹那间,一股撕裂灵魂的剧痛从他大脑深处炸开!
眼前那无尽的黑暗中,骤然闪过一道血色的光影。
他“看”到了林正德的办公室。
那个一向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院长,此刻正像一只惊弓之鸟,浑身发抖地站在巨大的穿衣镜前。
而镜子中倒映出的,却不是他的模样,而是他身上那些层层叠加的词条,正在一片片地剥落!
金色的【权威】外衣褪去,露出了底下灰败的【懦弱】底色。
坚固的【专业】壁垒寸寸碎裂,显露出内里因为嫉妒而扭曲的【嫉妒】核心。
那顶最耀眼的【救赎者】光环轰然崩解,显露出的,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名为【怕被取代的庸才】的丑陋灵魂。
言辙的瞳孔猛然收缩,他失神地喃喃自语:“原来……我能撕下别人的皮。”
同一时间,林正德办公室内。
李督察面沉如水,指挥着下属进行地毯式搜查。
在一本精装的《现代神经学图谱》下,他发现了一个被巧妙挖空的书槽,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造型精密的加密录音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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