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师异闻录 第12章 实验室与侵蚀赛跑

第五卷

“潜龙”基地，深层隔离区。

原本用于收容和研究高危异常物品或生物的“第七区”，在最高权限指令下，被紧急改造。厚重的铅合金大门上，新增了层层叠叠、闪烁着灵能光辉的符箓刻印，这些符箓并非传统道家手法，其纹路更显简洁、高效，隐隐与基地内部的能量脉络相连，显然是林守墨之前那种“即兴创造”风格的应用雏形。

门内，空间广阔而冷寂。中央不再是单一的生命维持舱，而是一个更加复杂、集成了现代尖端科技与玄学阵法于一体的“综合维生与分析平台”。林守墨躺在平台核心，身体周围环绕着数层柔和但坚韧的能量场，既有冰冷的电磁屏障，也有流转不息的太极八卦虚影。这些能量场并非为了治愈，而是为了“隔离”与“观测”，防止他体内那不稳定且极具侵蚀性的黑色能量外泄，同时将最细微的数据变化传递出去。

他的状态比之前似乎稳定了一些，但那种稳定更像是一种危险的平衡。眉心的黑色符文依旧清晰，其蠕动如同缓慢搏动的心脏，皮肤下的暗色脉络蔓延速度被抑制，但颜色却愈发深邃，仿佛有墨汁在他血管内流淌。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元婴监测投影——那原本应该金光灿灿、道韵盎然的微型婴儿，此刻周身布满蛛网般的黑色纹路，原本清正的能量被一种晦暗、冰冷，却又带着诡异秩序感的力量所渗透、融合，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

厉北辰、泰山，以及基地内最顶尖的量子物理学家、高能物理学家、生物信息学专家、少数几位知晓内情且擅长能量领域研究的玄门顾问，齐聚在隔离区外的总控室内。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分割显示着林守墨的生理数据、能量频谱分析、元婴结构模型以及那种黑色能量的实时动态。

“我们正在进行的，是一场与未知侵蚀的赛跑。”厉北辰的声音在总控室内回荡，凝重无比，“林守墨同志以自身为赌注，为我们打开了研究这种威胁的第一个窗口。我们的任务，是在他被完全侵蚀之前，理解它，找到它的弱点，甚至……找到利用或克制它的方法。”

技术主管调出了一系列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流：“初步能量属性分析确认，该能量具备极高的‘信息密度’和‘法则适应性’。它不仅仅是一种破坏性能量，更像是一种……携带特定指令的‘格式化程序’，其目标似乎是改写生命基质乃至能量结构的基本规则，使其趋向于某种……统一的、冰冷的‘标准’。”

一位头发花白的玄门顾问面色惨白，声音带着颤抖：“这……这非是寻常魔气或邪能！此物更近于‘道蚀’……乃大道之敌，旨在湮灭万法，归于死寂！古籍中仅有零星记载，皆视为灭世之兆！”

总控室内一片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外星入侵者，而是某种更根本、更恐怖的，针对现存宇宙一切规则和生命的威胁。

隔离平台内，林守墨的意识处于一种奇特的“半醒”状态。

他并未完全昏迷，但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思考。他的大部分精神力量，都用于内视，用于与识海中那不断低语、不断侵蚀的黑色符文进行着无声而激烈的对抗。同时，他还要分出一部分心神，引导着体内那已被部分“污染”的力量，配合外部的观测和实验。

这是一种走在钢丝上的修行，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痛苦和风险。

他的识海中，不再完全是混乱的记忆碎片和恐惧的低语。经过之前的抉择，他的道心重新稳固，虽然裂痕依旧，却有了一个明确的核心——守护与探究。

他以残存的清正元神为核心，构筑起一个微缩的、不断演化的“推演模型”。这个模型以他自身为蓝本，模拟着黑色能量的侵蚀路径、与自身道家真元的交互反应、以及对元婴结构的改写过程。

“能量结构……呈现超对称破缺特征……但破缺方式违背现有物理模型……”

“信息载体……非粒子非波……更似……概念本身？”

“对精神力的侵蚀……优先攻击情感模块与记忆关联节点……目标是……人格解构？”

一段段断断续续的、夹杂着科学术语与玄学概念的意念，通过他额头贴附的、与外部超级计算机直连的神经感应器，模糊地传递到总控室的屏幕上。

外部的科学家和顾问们，则根据这些零星的信息和数据，疯狂地进行计算、建模、提出假设。

“尝试注入编号7号‘中和剂’，该试剂基于对‘摇篮’边缘惰性能量的逆向工程！”

“注入失败！目标能量适应性极强，7号中和剂在接触后0.003秒内被解析并同化，反而促进了目标能量活性提升0.7%！”

“启动‘周天星斗’阵法模拟场，频率调整至与林顾问元婴原本波动一致！”

“阵法场能引起目标能量轻微扰动……但……它似乎在记录阵法的能量运行模式！不好，它在学习适应！”

一次次尝试，大多以失败告终，偶尔有些微进展，也立刻被黑色能量那恐怖的适应和学习能力所打破。研究似乎陷入了僵局，那黑色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至高智慧，从容地应对着人类文明最前沿科技与古老玄学结合的一切挑战。

“它的适应速度，远超我们的观测和计算速度！”一位物理学家颓然放下手中的记录板，“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它的底层逻辑包含了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预适应’机制，或者……它能直接从更高维度获取信息？”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林守墨传递出的又一断意念，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规则……非固定……似基于……观察者……与目标交互……动态生成……”

“……其核心……存在一……‘协议核心’……模仿……学习……但……缺乏……‘创造’……”

厉北辰猛地抬头：“缺乏创造？什么意思？”

技术主管迅速解读着模糊的数据：“林顾问的意思可能是，这种能量的适应性并非真正的智能，而是基于一套极其复杂、优先级极高的底层‘协议’。它可以近乎完美地模仿、学习、反击任何它接触到的规则和能量形式，但它自身……不具备超越该协议框架的‘创造性思维’？”

“也就是说，”泰山眼中精光一闪，“它很‘聪明’，但不会‘发明’？它的一切行为，都基于已有的‘数据库’和预设的‘应对指令集’？”

“可以这么理解！”技术主管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如果我们能找到它‘数据库’里没有的东西，或者制造出它‘协议’无法及时响应的情况，或许就能找到突破口！”

这个发现，为陷入僵局的研究带来了新的方向。但如何制造出“协议”之外的东西？尤其是在对方学习能力如此恐怖的情况下。

总控室内再次陷入激烈的讨论。

“我们现有的所有技术，包括林顾问的符法，似乎都在它的学习列表内！”

“需要全新的能量运用模式！或者……两种截然不同、甚至互相矛盾的规则体系同时作用，让它无法同时适应？”

“理论上可行，但实践难度极大！能量冲突首先会伤及林顾问自身！”

就在这时，隔离平台上的林守墨，身体再次剧烈震颤起来！他眉心的黑色符文幽光大盛，皮肤下的暗色脉络如同被激活的神经网络，骤然亮起！

监测警报凄厉响起！

“警告！目标能量活性急剧攀升！侵蚀速度加快300%！”

“元婴结构稳定性下降！‘协议核心’活跃度异常！它似乎在主动发起攻击！”

外部注入的维生能量和稳定阵法，在那黑色能量的猛烈冲击下，开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可能崩溃。林守墨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牙关紧咬，显然正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

“不好！是我们的频繁测试刺激了它！它判定我们为高优先级威胁，启动了更激进的同化协议！”首席医疗官惊呼。

厉北辰脸色铁青，拳头紧握。难道他们的研究，反而加速了林守墨的沦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守墨传递出的意念却陡然变得清晰、急促，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兴奋？

“机会……它……全面激活……‘协议核心’……显化……”

“逆向……解析……核心编码……”

“需要……高维……观测锚点……基地……‘龙脉’共鸣……助我！”

龙脉共鸣？众人一愣。“潜龙”基地建立之初，确实勘察过地脉，并尝试与传说中滋养神州大地的“龙脉”之力进行微弱连接，以此提升基地的稳定性和能量层级。但这更多是一种象征性的尝试，实际应用极其有限且不可控。

“他想要强行引导龙脉之力，结合基地的能量，对那全面激活的‘协议核心’进行一次高维度的‘透视’！”一位玄门顾问失声道，“这太疯狂了！且不说龙脉之力能否成功引导，这种强度的观测，很可能引起‘协议核心’的毁灭性反击，他的意识可能会被彻底冲垮！”

厉北辰没有丝毫犹豫。他看向泰山，后者重重地点了点头。

“批准！启动‘龙脉共鸣’程序！所有单位，能量输出最大化，优先保障林守墨的维生系统！”厉北辰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也是他的选择！相信他！”

整个“潜龙”基地微微震动起来，深藏于地下的庞大能量核心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一道道粗大的能量流沿着预设的管道汇向第七区。同时，一组古老的、铭刻在基地最底层岩壁上的符文被依次点亮，一股苍茫、厚重、带着大地生机的微弱意念，被强行引导、放大，与基地的人工能量流混合，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仿佛能穿透时空壁垒的奇特波动，射向隔离平台上的林守墨！

“呃啊啊啊——！”

林守墨发出了自被侵蚀以来最凄厉的惨嚎！他的七窍之中，同时溢出了鲜红的血液和丝丝缕缕的黑色能量！他的身体在平台上剧烈抽搐，维生系统警报连连！

但在他的识海深处，在那被黑色能量全面笼罩的“元婴”核心处，一点璀璨的光芒，正依托着那来自龙脉与基地的共鸣之力，艰难地穿透层层黑暗，照向那不断蠕动、变化、散发着无穷规则信息的——“协议核心”！

那是一枚……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由无数细微到极致的、不断生灭的几何符号和无法理解的逻辑门构成的……复杂到超越人类想象极限的立体结构！它仿佛是一切规则的总和，又是一切规则的终结！

就在林守墨的意识即将被那核心蕴含的恐怖信息流撑爆的瞬间，他捕捉到了核心最深处，一闪而逝的某个“基点”，以及基点周围，那极其细微的、与整个冰冷结构格格不入的……一丝……“不协调”的涟漪？

“截获……数据……坐标……”

林守墨用尽最后一丝意识，将这段模糊的信息传递出去，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生命体征瞬间跌落谷底，维生系统全力运转才勉强稳住。

总控室内，一片狼藉。刚才的龙脉共鸣消耗了基地巨大的能量储备，不少设备因为过载而冒起了青烟。

但没有人关心这些。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主屏幕上刚刚接收并破译出的那段来自林守墨最后传递的信息。

那并非什么复杂的公式或代码，而是一个……坐标？

一个极其古怪的、混合了天文坐标维度与某种非欧几里得几何描述的定位参数。

以及一行简短到令人费解的附加信息：

【协议漏洞？……异常点……活性……与‘摇篮’同源……但……相逆……】

技术主管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个坐标……指向柯伊伯带外围，一个未知的、未被任何星图记录的区域！根据描述，那里似乎存在一个……天然的时空褶皱或者说……‘宇宙气泡’？”

“与‘摇篮’同源但相逆？”厉北辰咀嚼着这句话，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难道是说，那里存在着某种与‘摇篮’侵蚀力量同出一源，但性质相反的东西？是‘协议’本身的漏洞？还是……另一个未知的‘异常’？”

林守墨拼死换来的，并非直接的解决方案，而是一个新的、更加扑朔迷离的线索。一个可能隐藏着希望，也可能蕴含着更大危险的坐标。

基地最高层连夜召开紧急会议。是继续集中资源研究林守墨体内的侵蚀，尝试基于新发现寻找克制方法？还是立刻组织力量，前往那个遥远的坐标进行探查？

而躺在隔离平台上的林守墨，在经历了这次近乎自杀式的“高维观测”后，他与黑色能量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侵蚀深度大大加剧，那灰黑色的元婴几乎完全被染黑，只有最核心一点微光，依靠着刚刚注入的龙脉余晖，顽强地闪烁着。他眉心的符文，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甚至开始隐隐散发出一种……吸纳周围光线的诡异力场。

他的身体，正在不可逆转地向着某种非人的形态滑落。时间，变得更加紧迫了。

遥远的柯伊伯带之外，那个被标注出的坐标点，在漆黑的宇宙背景中，静谧得令人不安。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是终结的答案，还是另一个开端？

林守墨用意志开辟的实验室，第一阶段的成果，是一把指向深空迷雾的钥匙。而握住这把钥匙的手，是否会引领人类走向更深的绝望，抑或是……一线微弱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