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师异闻录 第10章 抉择·薪火辉光

第10章：抉择·薪火辉光

墨渊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废墟殿堂中回荡，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沧桑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出现，并非杀气腾腾，反而像是一位等候客人已久的主人，只是这位主人准备奉上的，是世界的终末与新生的祭坛。

林守墨强行压下脑海中翻腾的往昔画面与信息洪流带来的冲击，将几乎虚脱的苏小婉护在身后，银白色的“枢”之力在身前流转，如同在无尽的黑暗深渊前，点亮了一盏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灯火。陈昊与赵明宇一左一右护住侧翼，尽管面对的是师叔、是曾经仰望的存在、是如今难以企及的恐怖对手，他们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退缩。

“师叔。”林守墨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复杂的情绪，“收手吧。以毁灭为代价的重构，不过是更大的虚无！天枢府的教诲，是守护生灵，维系存在，不是葬送一切！”

墨渊深邃的目光落在林守墨身上，那眼神中竟流露出一丝近似惋惜的情绪。“守墨，你还是如此……固执于表象。守护？维系？”他缓缓抬手，指向身后那不断扭曲、散发着吞噬一切气息的黑暗裂隙，“你看看它！这‘归墟’之力，才是宇宙最终的归宿，是洗刷一切污秽与不完美的终极净化！现有的秩序早已千疮百孔，充满了痛苦、不公与堕落！我的‘重构’，并非毁灭，而是……涅盘！在绝对的‘无’中，孕育绝对的‘新’！”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疯狂的蛊惑力，仿佛在描绘一个终极的、排除了所有痛苦的乌托邦。

“那被你所‘净化’、所‘涅盘’掉的无尽生命呢？晶璧界那些消亡的呐喊，你听不见吗？！”林守墨厉声质问，晶璧界毁灭的惨状历历在目。

“必要的牺牲，为了更伟大的整体。”墨渊的语气冰冷而绝对，“个体的哀鸣，在时代的洪流面前，微不足道。”

“放你娘的狗屁！”陈昊再也忍不住，怒吼道，“凭什么由你来决定谁的牺牲是必要的？！老子只想守护身边的人，守护这个有哭有笑、或许不完美但真实的世界！”

“愚昧。”墨渊淡淡评价，目光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眼神却在废墟中四处打量、仿佛在计算着什么的白夜，“那么你呢，‘观察者’？混沌的宠儿。你是要站在这些试图螳臂当车的‘守护者’一边，延续这个注定衰亡的旧梦？还是……愿意见证，乃至参与一场前所未有的、以万界为祭品的伟大‘实验’？”

所有的压力，瞬间聚焦到了白夜身上。

林守墨团队紧张地看着他。星语者摇光的警告言犹在耳——“他可能是抵抗‘归墟’最意想不到的助力，也可能是加速其降临的最不可控的变量”。白夜的选择，在此刻至关重要。

白夜停下了对废墟结构的观察，猫瞳转向墨渊，嘴角那抹惯有的戏谑弧度依旧存在，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令人看不透的混沌深渊。

“伟大的实验？听起来确实很有吸引力。”白夜的声音带着一种慵懒的玩味，“看着一个偏执狂如何撬动规则，试图扮演造物主，这剧目想必精彩绝伦。”

墨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但白夜的话锋随即一转：“不过，墨渊，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他的猫瞳微微眯起，闪烁着冰冷的光，“我感兴趣的是‘过程’，是‘可能性’，是无数变量交织碰撞产生的‘未知’。而你所谓的‘重构’，说到底，不过是将一切抹平，然后按照你一个人的、单调乏味的蓝图重新堆砌。那和我直接观察一块石头从诞生到风化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石头有趣，毕竟石头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在‘创世’。”

他摊了摊手，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所以，抱歉，你的‘新世界’剧本，在我看来，缺乏最基本的……戏剧张力。我更倾向于保留现有的、混乱却充满意外性的舞台。”

此言一出，墨渊脸上的那丝满意瞬间冻结，化为冰冷的怒意。林守墨等人则暗暗松了口气，虽然白夜的理由依旧如此“白夜”，但至少，他暂时站在了同一战线。

“既然如此……”墨渊的声音低沉下去，周身开始弥漫出实质般的黑暗，那黑暗与裂隙中的死寂气息相互呼应，让整个废墟殿堂都开始微微震颤，“那你们，就和这个腐朽的旧世界，一同成为‘归墟’最后的食粮，为我通往‘起源之海’的道路，献上最后的基石吧！”

他不再多言，双臂缓缓抬起，身后那巨大的黑暗裂隙仿佛受到了召唤，猛地扩张了一圈！更加狂暴的虚无之力如同黑色的潮汐，向四周席卷而来！地面那本就残破的暗金色封印法阵，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急速黯淡，更多的裂痕蔓延开来！

决战，瞬间爆发！

“维系封印！”林守墨嘶声怒吼，将体内所有的“枢”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脚下的法阵之中！银白色的光芒如同逆流而上的溪流，强行注入那暗金色的线条，试图修复裂痕，加固这摇摇欲坠的秩序壁垒！

陈昊咆哮着，将纯阳罡气催谷到极致，整个人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星，不是攻向墨渊（他知道那是徒劳），而是悍然撞向那汹涌而来的黑色潮汐最前端！至阳之气与至阴死寂疯狂对撞，发出“嗤嗤”的剧烈灼烧声，勉强抵挡住了第一波冲击，但陈昊也被那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嘴角溢血。

赵明宇失去了科技装备，但他并未慌乱，迅速从怀中取出几枚刻画着基础符文的玉石（鬼市所得备用），凭借对能量结构的理解，快速布下一个小型的干扰结界，虽然无法正面抗衡，却能像礁石般，略微偏转、削弱黑色潮汐的冲击方向，为林守墨和陈昊分担压力。

苏小婉强忍着灵魂层面的剧烈不适，将提升后的灵觉运用到极限。她没有去感知那恐怖的裂隙和墨渊，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到脚下那古老的封印法阵之中。“左前方第三节点能量即将枯竭！右后方第七线条出现规则扭曲，需要矫正！”她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将法阵最细微的变化和弱点实时传递给林守墨。

林守墨根据她的指引，拼命调动“枢”之力进行精准修补和引导。他能感觉到，这法阵与他的力量同源，修复它，仿佛是在唤醒沉睡的先辈意志，是在延续天枢府千年的守护誓言！

然而，墨渊的力量太强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引动“归墟”裂隙的力量，就如同执掌了死亡的权柄。黑暗潮汐一波强过一波，封印法阵的崩溃速度远超修复速度！陈昊的罡气范围被不断压缩，赵明宇的干扰结界接连破碎！

“徒劳无功！”墨渊冰冷的声音如同宣告，“秩序的残光，如何与终极的虚无抗衡？”

就在这危急关头，白夜动了。

他没有去帮助防御，也没有直接攻击墨渊。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废墟中穿梭，目标直指那些悬浮在半空中、缓慢自转的奇异几何体！他的指尖缭绕着惨白色的混沌幽光，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命中一个几何体的核心。

令人惊奇的是，那些看似无关的几何体被他的混沌之力触碰后，并非毁灭，而是骤然亮起！它们仿佛被激活的古老机关，投射出一道道色彩斑斓、却同样蕴含着秩序力量的光束，这些光束并非攻击，而是如同补丁一般，精准地照射在封印法阵破损最严重的地方！

这些几何体，竟是这座古老殿堂封印系统的辅助节点！而白夜的混沌之力，竟能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暂时激活它们！

得到这些意外支援，林守墨压力骤减，修复速度大增！暗金色的法阵光芒重新稳定了一丝！

墨渊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讶与……杀意！“你竟然能操控‘界定之楔’？！你到底是什么？！”

白夜没有回答，猫瞳中只有冷静的计算与探索的快感。“看来，这个旧舞台的幕后，还藏着不少有趣的机关。”

但暂时的缓解，并不能扭转根本的劣势。墨渊彻底动了真怒，他不再仅仅引动裂隙余波，而是开始亲自调动那浩瀚无边的“归墟”之力！更加深邃的黑暗在他手中凝聚，化作一道仿佛能贯穿时空、湮灭一切的黑色长矛，目标直指——正在全力维系封印核心的林守墨！

这一击，凝聚了墨渊的杀意与“归墟”的本源之力，避无可避！

“老林！”陈昊目眦欲裂，想要扑过去阻挡，却被更强的黑暗潮汐死死拦住。

苏小婉发出绝望的惊呼。

赵明宇徒劳地试图布下防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林守墨贴身珍藏的“源点之种”，仿佛感受到了那极致的毁灭威胁，以及林守墨守护的决绝意志，突然自主地、前所未有地爆发出温暖而璀璨的光芒！

它从林守墨怀中飞出，悬浮在他的头顶，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初的坚韧与蓬勃！它洒下的光辉，如同母亲的臂弯，将林守墨温柔地笼罩。

与此同时，林守墨福至心灵，不再仅仅将“枢”之力用于修复法阵，而是将其与“源点之种”散发的生机之力强行融合！

“界定存在，薪火永燃！”

他发出了源自灵魂的呐喊！

银白色的秩序之光与温暖的生命辉光交织、融合，化作一道更加凝实、更加厚重、仿佛承载着无数世界希望的光柱，冲天而起！这光柱不再仅仅防御，而是带着一种主动“生长”、“充盈”、“驱逐虚无”的意志，悍然迎向了那道毁灭的黑色长矛！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光与暗，存在与虚无，希望与绝望，在这古老殿堂的核心，进行了最本质、最激烈的碰撞与湮灭！

仿佛开天辟地般的无声轰鸣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炸响！

光芒与黑暗交织成一个混沌的球体，疯狂旋转、吞噬、湮灭又重生！

最终——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

那毁灭的黑色长矛，在融合了“枢”与“源点”的辉光面前，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从矛尖开始，寸寸崩解、消散！

而那道辉光，虽然也变得极其黯淡，却顽强地存续了下来，如同风中残烛，却依旧点亮在这片绝望的废墟之上！

“不可能！！”墨渊第一次失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源点’之力……竟能对抗‘归墟’本源？！”

他死死地盯着那黯淡却依旧存在的辉光，又看了看因力量耗尽而脸色苍白的林守墨，以及他头顶那光芒同样内敛了许多的“源点之种”，眼神变幻不定。

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身的黑暗缓缓收敛。

“看来，‘钥匙’还不够多，‘祭品’还不够丰盛……”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守墨说，“守墨，你证明了你的价值，也证明了‘源点’的价值。我们……还会再见的。当下一次‘归墟’之潮涌起时，希望你这微弱的薪火，还能再次点燃。”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墨画中一般，缓缓变淡，最终与身后的黑暗裂隙一同，消失在那片扭曲的空间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随着墨渊的离去，那狂暴的黑暗潮汐也迅速平息。废墟殿堂重新恢复了死寂，只有那巨大的黑暗裂隙依旧存在，缓缓搏动，仿佛一头被打扰后暂时蛰伏的凶兽。脚下的封印法阵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却终究没有彻底破碎。

危机，暂时解除了。

噗通！

林守墨脱力地半跪在地，大口喘息，汗水浸透了衣衫。陈昊、赵明宇也几乎虚脱。苏小婉更是直接晕了过去，被赵明宇及时扶住。

白夜走到林守墨身边，看着那黯淡的“源点之种”，猫瞳中光芒闪烁。

“以‘界定’引导‘生机’，点燃‘薪火’……不错的思路。”他评价道，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看来，墨渊的‘盛宴’被迫延期了。不过，他说的没错，这只是开始。”

林守墨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片苍凉的废墟，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枢”之力，以及那需要重新温养的“源点之种”。

鬼市的风云已然平息，但他们带回的，不是简单的材料，而是一个更加沉重、更加清晰的未来——与墨渊和“归墟”的战争，才刚刚揭开序幕。而希望的火种，已在这片古老的战场上，留下了它微弱却永不熄灭的光痕。

（第十卷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