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师异闻录 第14章 归墟之种与未尽之影

第14章：归墟之种与未尽之影

空间在哀嚎，规则在崩坏。

白夜燃烧着自身本源，化作一道凄厉的惨白流光，死死拽着几乎失去意识的林守墨，沿着那由青州大学“锚点”构筑的、细微却坚韧无比的归途光丝，在扭曲狂暴的能量乱流中亡命飞遁。身后，是暗渊本源意志倾泻而出的、足以湮灭星辰的黑暗狂潮，如同张开巨口的洪荒凶兽，紧追不舍，所过之处，连晶璧界残存的空间结构都被彻底吞噬，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前方，那破碎的水晶庇护所在视野中急剧放大，但其本身也正处于解体的边缘，更多的裂痕蔓延，黑暗能量从四面八方侵蚀而入。

庇护所内，陈昊、赵明宇和苏小婉也到了极限。陈昊的纯阳罡气已然黯淡到只能覆盖体表，他浑身是伤，依靠着意志力勉强站立，将苏小婉和赵明宇护在身后，用身体硬抗着零星突破防线的黑暗侵蚀。赵明宇半跪在地，用最后的力量操作着一个勉强修复的能量探测器，嘶哑地喊道：“他们回来了！空间震荡峰值！准备接应！不……是准备抵御冲击！”

苏小婉强忍着灵觉即将崩溃的剧痛，双手结印，将她微弱的通灵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像灯塔一样，更加清晰地“照亮”那归途的坐标，为林守墨和白夜指引最后的方向。“这边！林老师！这边！”

就在那黑暗狂潮即将吞没惨白流光的瞬间——

唰！

白夜带着林守墨，如同穿透一层剧烈波动的水膜，猛地撞入了摇摇欲坠的庇护所内！几乎是同一时刻，那归途的光丝因承受了过于庞大的能量过载和空间撕扯，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骤然断裂、消散！

失去了“锚点”通道的稳定引导，两个世界之间那本就因阵眼被毁而极不稳定的连接点，开始发生恐怖的连锁崩塌！

“抓住我！” 白夜落地一个踉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带着混沌星点的血液，但他依旧第一时间将力量注入脚下，惨白色的幽光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强行稳定住庇护所中心一小片区域的空间结构。

陈昊和赵明宇立刻扑上前，扶住瘫软下去、昏迷不醒的林守墨。苏小婉也挣扎着靠近，将自己的灵觉如同丝线般连接到林守墨身上，试图感知他的状态。

“他怎么样？” 陈昊焦急地问，看着林守墨气息微弱、浑身是伤的样子，眼圈都红了。

“力量严重透支，神魂受创，但……‘枢’之本源未损，性命无碍。” 苏小婉快速感知后，稍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

就在这时，整个晶璧界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悲鸣。视野所及的一切，无论是残破的大地、扭曲的天空，还是那汹涌的黑暗狂潮，都开始向内坍缩，归于一个无法言说的“终点”。他们所在的这最后一片秩序孤岛，如同暴风雨中的纸船，即将被彻底撕碎。

“这个世界……完了。” 赵明宇看着探测器上爆表的读数，声音干涩。

白夜擦去嘴角的血迹，猫瞳中幽光闪烁，他摊开手掌，那颗仅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温暖纯净光芒的“源点之种”正静静躺在他掌心，与周围毁灭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种子到手了。但再不离开，我们就会和这个世界一起陪葬。”

“怎么离开？通道断了！” 陈昊吼道。

白夜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虚空某处，那里因为“锚点”通道的强行中断和世界的终极坍缩，正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通往未知维度的空间漩涡。“赌一把！跟上！”

他不再犹豫，再次强行催动力量，惨白幽光包裹住自身和近在咫尺的林守墨四人，如同飞蛾扑火般，主动冲向了那个充满了混乱与危险的空间漩涡！

青州大学，图书馆地下。

爆炸的烟尘尚未完全散去，秦清半跪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刚才的爆炸冲击和与暗渊信徒的战斗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玄圭的玉简悬浮在她身旁，光芒也比之前黯淡了不少。

“阵眼摧毁成功。空间异常指数正在缓慢下降。” 秦清通过耳麦听取着地面队员的报告，稍稍松了口气。但她的心依旧悬着，目光紧紧盯着那悬浮在空中、由旧符笔和护身符构成的“锚点”。那柔和的光芒，在阵眼被毁后，虽然未曾熄灭，却也不再稳定，时而明亮，时而微弱，仿佛随时会断开。

“通道……极其不稳定。另一边似乎发生了巨大的能量爆发和空间坍缩。” 玄圭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与严肃，“他们能否抓住最后的机会归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就在这时，那“锚点”光芒猛地剧烈闪烁起来，如同电压不稳的灯泡，随即“啪”的一声，彻底熄灭。旧符笔和护身符失去了悬浮的力量，掉落在尘埃之中。

秦清的心猛地一沉。

失败了？……

然而，还没等绝望的情绪蔓延开，异变再生！

图书馆地下室的中央空地上，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发出刺耳的撕裂声！一个边缘极不稳定的、内部充斥着混乱色彩和能量闪电的空间漩涡凭空出现！紧接着，几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如同被吐出来一般，从漩涡中翻滚着摔了出来！

正是白夜、林守墨、陈昊、赵明宇和苏小婉！

五人落地，除了白夜还能勉强站着，其余四人几乎都失去了意识或处于半昏迷状态，身上带着晶璧界毁灭时留下的空间撕裂伤和黑暗侵蚀痕迹，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那空间漩涡在吐出他们之后，闪烁了几下，便如同泡影般迅速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医疗队！快！” 秦清又惊又喜，立刻冲上前去，同时对着耳麦急切呼叫。早已待命的医护人员迅速冲入地下室，开始对昏迷的几人进行紧急救治。

白夜拒绝了医护人员的搀扶，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剧烈地咳嗽着，惨白色的血液再次从嘴角溢出。他摊开手掌，那颗“源点之种”依旧被他紧紧握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他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复杂难明的猫瞳。

秦清走到他面前，眼神锐利地扫过他手中的光种，又看了看昏迷的林守墨，沉声问道：“你们成功了？这就是……那个世界的火种？”

白夜扯出一个带着疲惫和惯有戏谑的笑容：“不然呢，秦大队长？差点把命搭上，总得带点‘土特产’回来吧。”

玄圭的玉简飘到“源点之种”附近，光芒流转，似乎在仔细感知。“确实是极其纯粹、古老的‘世界本源’之力，虽只是一粒种子，却蕴含着庞大的生机与可能性……奇妙，在那样彻底的毁灭中，竟能保存下如此纯净之物。”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叹。

“它有什么用？” 秦清更关心实际价值。

“用处？” 白夜轻笑一声，目光扫过被医护人员围住的林守墨，“对于某些人来说，或许是拯救世界的希望。对于我嘛……”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而是将“源点之种”随意地抛了抛，然后握紧，“暂时是我的研究素材了。”

他的态度依旧让人捉摸不透。秦清皱了皱眉，但此刻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确保林守墨等人生命安全才是第一要务。

三天后，青州大学附属医院，特殊监护病房。

林守墨从深沉的昏迷中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以及鼻腔中消毒水的气味。他感到浑身如同散架般疼痛，经脉中空空荡荡，“枢”之力消耗过度带来的虚弱感深入骨髓。

“林老师！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是眼眶微红但精神尚可的苏小婉。陈昊和赵明宇也立刻围了过来，两人身上都缠着绷带，但看起来已无大碍。

“我们……回来了？” 林守墨的声音沙哑干涩。

“回来了！都回来了！” 陈昊激动地挥舞着缠满绷带的手臂，“秦姐和那个书妖老头关键时刻给力，把阵眼炸了，还给我们指了路！就是最后那一下太刺激了，跟坐失控的过山车掉进黑洞似的！”

赵明宇推了推眼镜，补充道：“根据我的初步分析，我们能够回归，是多个因素叠加的结果：‘锚点’提供的初始坐标和通道、白夜先生对空间规则的独特理解与力量、晶璧界最终坍缩时产生的巨大能量推动了空间跃迁，以及……一定程度的运气。”

林守墨微微点头，感受着体内缓慢恢复的“枢”之力，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与疲惫。一个世界，就在他们眼前彻底毁灭了……虽然带回了“源点之种”，但那无数消逝的生命与文明，依旧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沉重。

“白夜呢？”他问道。

“他啊，”陈昊撇撇嘴，“那家伙伤得好像也不轻，但死活不住院，拿着那颗发光的种子不知道跑哪儿研究去了。神神秘秘的。”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秦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初步的报告。

“醒了？感觉怎么样？”秦清的语气带着一丝关切。

“死不了。”林守墨勉强笑了笑，“这次……多谢了。”

“分内之事。”秦清将报告递给他，“暗渊组织在学校的据点被我们端掉了，残余分子也在清剿中。校园的空间异常正在逐步恢复正常。但是……”

她顿了顿，脸色凝重起来：“根据玄圭的分析，以及我们从抓获的暗渊信徒口中撬出的零星信息，墨渊的真正目的，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可怕。他似乎在策划一个庞大的仪式，需要汇聚多个‘世界’的本源或印记。晶璧界，可能只是他的目标之一，甚至可能只是一个……试验场或者‘燃料’。”

林守墨的心猛地一紧。师叔墨渊……他到底想做什么？

“另外，”秦清看向林守墨，眼神意味深长，“关于白夜，你了解多少？他带回来的那颗‘源点之种’，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玄圭说，那东西如果运用不当，其危险性不亚于一颗核弹。而白夜的身份和动机，至今成谜。”

林守墨沉默了片刻，回想起在晶璧界与白夜并肩作战的经历，回想起他本质被揭露时的震撼，以及最后关头他不惜燃烧本源带众人逃离的决绝。

“他……很复杂。”林守墨最终只能给出这样一个模糊的答案，“但至少在这次，没有他，我们回不来。那颗种子……先由他保管吧，我相信他暂时不会用它来做危害世界的事情。”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信任白夜，始终是一场豪赌。

夜深人静，林守墨独自站在病房的窗前，望着窗外恢复了些许宁静的校园。月光洒落，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霾。晶璧界的毁灭、墨渊的阴谋、白夜的秘密、以及体内依旧虚弱但似乎在缓慢发生某种质变的“枢”之力……无数思绪在他脑海中交织。

这时，一道惨白色的幽光如同轻烟般在病房角落凝聚，白夜的身影悄然浮现。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校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那双猫瞳中的神采已然恢复，甚至比以往更加深邃。

“看来，‘辅导员’恢复得不错。”白夜倚在墙边，语气带着他惯有的调侃。

“托你的福，没死在那儿。”林守墨没有回头，声音平静。

白夜轻笑一声，走到窗边，与林守墨并肩望着窗外。“还在为那个世界的逝去伤感？还是……在担心你那位师叔的下一个目标？”

林守墨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你知道些什么？墨渊的计划，你到底了解多少？还有，‘源点之种’，你打算用它做什么？”

面对林守墨一连串的质问，白夜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了个懒腰，猫瞳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幽的光芒。

“墨渊啊……他是个有趣的偏执狂。他的‘盛宴’才刚刚开始，晶璧界，不过是一道开胃菜罢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至于‘源点之种’……” 他摊开手，那颗温暖的光种再次浮现于他掌心，“它确实很珍贵，蕴含着‘创造’与‘生机’的法则，与我这趋向‘界定’与‘寂灭’的本质，倒是相映成趣。研究它，或许能让我更清楚地认知自己，认知这场……永恒战争的本质。”

他收起光种，看向林守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放心，在找到更有趣的‘剧目’之前，我不会轻易毁掉这个尚且‘有趣’的舞台。毕竟，看着你们为了守护而挣扎、成长，也是我观察的一部分。”

说完，他的身影再次化作惨白幽光，如同融入夜色般缓缓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若有若无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好好恢复吧，林守墨。真正的风暴，还没开始呢……而我，很期待你接下来的表现。”

林守墨独自站在窗前，沉默了许久。白夜的话如同迷雾，看似透露了一些信息，实则隐藏了更多。但他知道，白夜的出现和这次对话本身，就是一个信号——短暂的休憩已经结束，更大的危机正在酝酿。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缓慢复苏的“枢”之力，眼神逐渐变得坚定。无论前方是墨渊的阴谋，还是白夜莫测的棋局，他都必须走下去。

为了守护这片校园，以及他所珍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