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师异闻录 第7章 镜界回廊与往昔之影

第7章：镜界回廊与往昔之影

璃珞因强行构筑“净化领域”而陷入虚弱昏迷，如同一个易碎的瓷娃娃，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次卧床上。她怀中那块源晶碎片的光芒黯淡了许多，仿佛也随着小主人的沉睡而失去了活力。苏小婉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用自己的灵觉温柔地包裹着璃珞，试图给予一些微不足道的慰藉。公寓内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担忧与沉重的气氛。

陈昊和赵明宇虽然对白夜依旧充满不信任，但璃珞的举动和他们亲身感受到的那片被短暂净化的空间，让他们无法否认这个异界少女带来的微小希望。然而，希望之后是更深的焦虑——暗渊的渗透网络正在悄无声息地扩张，而他们，连同虚弱的核心林守墨，力量的增长远远跟不上威胁升级的速度。

林守墨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窗外，被璃珞力量净化过的区域，空气似乎都清新了几分，地脉传来的“脉搏”也显得平稳了些许。但这短暂的安宁，反而像暴风雨前的平静，让人心绪不宁。他回忆着白夜离去前的话——“抓紧时间变得更强”。

他再次尝试沉浸于白夜所授的感知法门，意识如同细微的触须，沿着地脉的“根系”向更远处延伸。这一次，或许是因为周边环境被短暂净化，他的感知变得清晰了不少。他能“看”到更远处那些如同黑暗脓疮般的潜伏“锚点”，它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汲取、污染着地脉的能量。同时，他也模糊地感知到，在青州大学校园的核心区域，地下深处，存在着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能量聚合体——那应该就是校园封印的“核心”，它如同一个巨大的、缓慢搏动的心脏，维系着更大范围的平衡，但也因此成为了暗渊最主要的觊觎目标。

就在他的意识尝试靠近那片核心区域，想要更清晰地感知时，一股强烈的、带着排斥与警告意味的波动猛地从那“心脏”中扩散开来！这股波动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防御机制，但却沉重无比，瞬间将林守墨延伸出去的意识触须狠狠弹回！

“呃！”林守墨闷哼一声，脸色一白，意识海一阵翻腾。仅仅是感知，就遭到了如此强烈的反噬！这核心的防御强度，远超他的想象。想要真正接触乃至掌控，他现在的力量和精神境界，还差得太远。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涌上心头。他靠在椅背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身力量的渺小与不足。

就在林守墨陷入自我怀疑与焦虑之时，一个略带讥诮的声音突兀地在书房内响起，打破了寂静。

“这么快就遇到瓶颈了？看来‘枢’之力选中的继承者，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嘛。”

林守墨猛地抬头，只见白夜不知何时，已然斜倚在窗台上，双手抱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月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带着莫名力量感的身影，那双猫一般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

“你怎么进来的？”林守墨瞬间警惕起来，周身灵力暗自流转。公寓周围有他布下的警示结界，虽然不强，但也不该被人如此无声无息地侵入。

“走进来的。”白夜回答得理所当然，他跳下窗台，踱步到书桌前，随手拿起林守墨摊开的一本古籍翻了翻，又嫌弃地扔了回去，“这种过时的东西，看得再多，也解决不了你现在的困境。”

他目光扫过林守墨略显苍白的脸，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怎么？尝试感知地脉核心，被‘弹’回来了？”

林守墨心中一震，白夜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是。”

“正常。”白夜语气平淡，“那东西的自我保护机制很强，或者说，很‘排外’。除非得到它的‘认可’，或者拥有绝对的力量强行突破，否则靠近就是自讨苦吃。”他顿了顿，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守墨，“那么，你是打算继续用这种笨办法慢慢磨，等到暗渊把整个地脉网络都污染得差不多了，再去想办法？还是说，你想找点……‘捷径’？”

“捷径？”林守墨皱眉，他本能地对这个词感到警惕。力量的提升从未有真正的捷径，这是师父自幼的教诲。

“别那么紧张。”白夜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不是让你走邪路。只是……换个训练场而已。”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

嗡——

一点惨白色的光芒自他指尖亮起，随即迅速扩散，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晕染开来。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书桌、书架、墙壁……一切都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失去原本的形状，色彩被抽离，只剩下黑白灰的基调，然后重组！

片刻之间，林守墨发现自己已不在书房，而是身处一个奇异的空间。这里无边无际，脚下是光滑如镜却无法倒映出清晰影像的黑色地面，头顶是同样漆黑的、仿佛没有星辰的夜空。无数面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镜子，悬浮在空中，或矗立在地面，镜面如同水银般流动，映照出光怪陆离、不断变幻的景象——有些是林守墨记忆中的片段，有些是完全陌生的场景，有些甚至是扭曲的、无法理解的几何图形和符号。

“欢迎来到‘镜界回廊’。”白夜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中回荡，他本人则出现在不远处一面巨大的、边框雕刻着扭曲人脸的镜子旁，“这里是我偶尔用来……‘整理思绪’的地方。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而且，这里能够最大限度地映照并放大你内心的‘真实’——你的力量，你的恐惧，你的潜能，以及你所有的……弱点。”

他打了个响指。

霎时间，周围所有的镜子都转向林守墨，镜面中的景象飞速变幻，最终定格——全部变成了林守墨自己的影像！但那些影像，却与他本人截然不同！

有的影像周身缠绕着狂暴的、不受控制的银色闪电，双目赤红，充满了毁灭与暴戾的气息（力量失控的恐惧）。

有的影像则畏缩在角落，眼神惊恐，周围是破碎的校园和陈昊等人倒下的幻象（守护失败的恐惧）。

有的影像则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情感，只剩下绝对的计算与冷漠（对迷失自我的恐惧）。

更有一面镜子里，映照出的竟然是师叔墨渊的身影，他带着悲悯而又嘲讽的笑容看着林守墨（对过往与理念冲突的阴影）。

无数面镜子，映照出无数个内心阴影的具象化！强烈的精神冲击如同海啸般向林守墨涌来！这些“镜影”不仅仅是幻象，它们仿佛拥有一定的自主意识，开始试图突破镜面的束缚，朝着林守墨逼近，口中发出无声的嘶吼或低语，扰乱他的心神。

“在这里，逃避和忽视是没用的。”白夜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你必须面对它们，战胜它们，或者……接纳它们。只有当你真正认清并掌控了内心的每一个角落，你才能更好地驾驭你体内那份过于庞大的力量，才能去触碰那个排外的‘核心’。”

林守墨紧守灵台，努力排除杂念。他知道白夜说得有道理，但这过程太过凶险。一个不慎，就可能被这些负面“镜影”吞噬，或者被引动心魔，导致力量失控。

第一个冲过来的，是那个周身缠绕狂暴银电的“毁灭镜影”。它嘶吼着，一道扭曲的闪电直劈林守墨面门！林守墨下意识地就想调动“枢”之力反击，但他立刻强行压下这个冲动——在内心世界动用“枢”之力与镜影对抗，无异于火上浇油！他只能依靠最基础的天枢府道法和自身的精神意志！

“金光咒，护！”淡金色的光罩升起，勉强挡住了闪电，但光罩剧烈摇晃，显然支撑不了多久。这个“镜影”代表着他内心深处对力量失控最深的恐惧，其攻击也带着一种瓦解意志、引动躁动的特性。

与此同时，那个“守护失败”的镜影释放出绝望的精神波动，试图瓦解他的战意；那个“冷漠空洞”的镜影则不断传递着“放弃情感、拥抱绝对理性”的冰冷意念；而“墨渊”的镜影，更是用充满诱惑与质疑的声音，拷问着他关于“守护”意义的理解……

多方面的攻击让林守墨疲于应付，精神上的压力远超**。金光咒数次濒临破碎，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涣散。这些镜影仿佛无穷无尽，而且每一次击退，它们似乎都能从林守墨逸散的情绪中汲取力量，变得更强。

“就这样吗？”白夜在一旁冷眼旁观，语气听不出喜怒，“连自己内心的阴影都无法面对，谈何守护他人？林守墨，你的‘坚定’，难道只是在这种程度的考验面前，就不堪一击了吗？”

他的话语像一根针，刺破了林守墨逐渐累积的无力感。是啊，如果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又如何去应对外界那更加庞大、更加黑暗的威胁？如何对得起璃珞拼尽全力的付出？如何守护陈昊、苏小婉、赵明宇这些信任他的伙伴？

一股不甘与倔强从心底涌起。他不再试图单纯地防御或击退这些镜影。他开始尝试去“理解”它们。

当“毁灭镜影”再次攻来时，他没有硬挡，而是尝试用灵觉去感知那狂暴银电背后隐藏的——是对无法掌控力量的焦虑，是对可能伤害到重要之人的恐惧。他不再抗拒这份恐惧，而是承认它的存在，并试图将这份对“失控”的警惕，转化为对力量更加精细掌控的动力。

面对“守护失败”的镜影，他接纳了那份无力感，但更坚定了“即使可能失败，也要竭尽全力”的信念。

面对“冷漠空洞”的镜影，他肯定了理性的重要，但更加明确“守护”本身，就是源于内心深处最珍贵的情感。

面对“墨渊”的镜影，他不再回避理念的冲突，而是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师叔的道路是走向极端的毁灭，而他的“守护”，是在毁灭与放任之间，寻找那条艰难却必要的平衡之路。

他不再将这些“镜影”视为必须消灭的敌人，而是将它们看作自身的一部分，是磨砺心性的磨刀石。他的精神意志在这一次次的“理解”与“接纳”中，变得更加凝练、更加通透。

渐渐地，那些狂暴攻击的镜影，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它们身上那极端的负面情绪，仿佛被林守墨平和而坚定的意志所“中和”，开始缓缓消散，重新融入周围的镜面之中。镜面中的影像，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属于林守墨的样貌，虽然眼神中依旧带着疲惫，却更加清澈和坚定。

当最后一面镜子（“墨渊”的镜影）也恢复平静，镜中的“墨渊”对着林守墨微微颔首，似乎带着一丝复杂的释然，然后身影淡化消失时，整个“镜界回廊”的压迫感骤然消失。

林守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精神上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疲惫，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明晰。他感觉到，体内那一直难以驾驭的“枢”之力，似乎也随着心境的提升，变得温顺了一丝，与他精神的联系更加紧密。

白夜的身影再次清晰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一次，他脸上那惯有的戏谑笑容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审视。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坚韧一点。”他评价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单纯陈述事实，“至少，你没在这里迷失自己，或者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他挥手间，周围的镜界回廊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书房熟悉的景象重新浮现。

“这次‘特训’就到这里。记住这种感觉，面对真实，接纳真实，然后超越它。这才是掌控力量的正途，而不是一味地压抑或恐惧。”白夜看着林守墨，眼神深邃，“你体内的‘钥匙’，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容器，更需要一个足够坚韧和澄澈的‘灵魂’来执掌它。”

他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口道：“关于暗渊渗透地脉的网络……我或许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地图’的碎片。”

他指尖再次亮起惨白光芒，这次凝聚成的不是攻击，而是一枚不断旋转的、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复杂立体图形，其中有几个点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这是我目前探测到的，几个即将被激活或者处于关键位置的‘锚点’坐标。处理掉它们，至少能延缓他们网络成型的速度，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他将这枚“符文地图”轻轻推向林守墨。

林守墨接过地图，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准空间坐标和信息，心中复杂。白夜的帮助来得突然，且目的不明，但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为什么帮我？”他忍不住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白夜闻言，嘴角又扯起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帮你？或许吧。也许我只是觉得，如果游戏这么快就结束，那也太无聊了。”他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即将消散的烟雾。

“而且，看着一个有趣的‘变数’努力挣扎，试图改变既定的轨迹……这本身，不就是一场值得期待的‘剧目’吗？”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书房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守墨独自站在书房里，手中握着那枚冰冷的“符文地图”，感受着内心经过洗礼后的澄澈与坚定。前路依旧布满荆棘，暗渊的阴影依旧庞大，但此刻，他心中的迷雾仿佛被驱散了一些。他知道了自己接下来的目标——清理“锚点”，提升实力，并在这个过程中，真正学会如何执掌这份名为“枢”的守护之力。

白夜，这个亦敌亦友的谜一样的存在，他的每一次出现，都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搅动波澜，却也意外地，推动着他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