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舞成名 第126章 矛盾的存在

昆仑饭店的大包间内，前一秒还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那几位民乐老前辈眉宇间的沟壑仿佛又深了几分，杯中那黄白之物（白酒）被一杯接一杯地倒入口中，与其说是品味，不如说是在借这辛辣的液体，浇熄心头那份技艺即将断送在自己手上的无力与悲凉。

其他在座的演奏家们虽未至那般消沉，却也感同身受，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闷雷。

不料，下一秒，团长李国华却像是突然被注入了强心剂，又像是吞下了一颗传说中的“兴奋大补丹”，整个人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动作之大让椅子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脸色潮红，挥舞着手臂，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变调，大喊大叫着：“哈哈哈哈……齐磊，齐小子！你这次可真是帮上我了一个天大的忙呀！！！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包间里其他尚处在Emo情绪中的演奏家们全都愣住了，一时间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李团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刚才不还愁云密布吗？(⊙?⊙)”

“不会是喝到假酒了吧？这情绪转换也太快了，跟坐过山车似的！(????)”

“恩人？齐磊说什么了就把团长激动成这样？难不成有救活民乐的仙丹妙药？(｀?w?′)”

“看团长这架势，像是想通了什么关键环节？可别是空欢喜一场啊……(￣w￣；)”

“赶紧给团长倒杯茶醒醒神吧，这又哭又笑的，别真魔怔了！(；一_一)”

齐磊也被李国华这过于激动的反应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连忙起身，拉着兴奋过头的李国华重新坐下，顺手给他斟了一杯清茶递过去，温声道：“李团长，您先别激动，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恭喜您偶得妙计，能跟大家分享一下，具体是怎么个想法吗？我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李国华接过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滚烫的茶水似乎让他沸腾的血液稍微降温。

他连连点头，像是生怕那灵光一闪的念头溜走，急忙对一旁同样有些发懵的秘书吩咐道：“快！小张，拿本子记下来！对，现在就记！一个字都不能漏！这灵感稍纵即逝，错过了我非得捶胸顿足不可！”

秘书小张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打开了备忘录。

待气息稍匀，李国华双眼放光，开始将他刚刚在脑海中成型的计划和盘托出。

其实，他的想法在齐磊这个见识过地球信息爆炸时代的穿越者看来，并不算特别新奇，无非是借助官方平台进行推广。

但妙就妙在，李国华是站在“国家队”团长的身份和角度上考虑的，格局和可行性截然不同。

他的核心思路是：正式向上级文化主管部门提交一个高规格的议程提案，争取调动国家在文化宣传层面的资源和能量，联合国家电视台（央妈），制作一档在全国范围内重磅推广，甚至作为重点文化项目在黄金时段播出的专题节目！ 旨在为这些濒临失传的传统乐器及其承载的技艺大声疾呼，引起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节目的名字我都想好了，暂定就叫《国乐薪火》或者《寻找民间的宫商角徵羽》！”李国华越说越兴奋，“内容上，我们不能光是阳春白雪地演奏，那样年轻人不爱看！我们得接地气！”

他详细描述着脑海中的蓝图：“我们可以设置环节，让几位老大师亲自走下‘神坛’，去民间采风，寻找那些可能散落在乡野市井的、有天赋的苗子，或者与这些乐器有渊源的故事，这就有纪实性和悬念感！”

“还可以搞‘高手在民间’的挑战环节，邀请网络上的民乐爱好者、甚至是玩跨界融合的年轻人来互动，老大师们现场点评、切磋，甚至即兴合作，这就有冲突感和趣味性！”

“每一期深度剖析一种乐器，从它的历史渊源、制作工艺、经典曲目，到独特的演奏技巧，用高清微距镜头展示，配上生动的动画演示，让它看得见、听得懂、甚至能感受到那份匠心独运！”

“最后，一定要有成果展示！可以是老大师找到的传承人汇报演出，也可以是创新改编的新作品首演，让大家看到希望，看到传统不是死的，它也能活色生香！”

众人听完，眼前都是一亮，连连点头，刚才的沉闷一扫而空，纷纷大声叫好，各种恭维话也跟了上来：

“高！实在是高！李团，还得是您啊！这思路一打开，格局立刻就不同了！”

“没错没错，既有国家层面的高度，又接了地气，说不定真能成！”

“要是真能上央妈，那影响力可就太大了！几位老师傅的传承问题，说不定真有转机！”

然而，面对众人的赞扬，李国华这次却罕见地没有流露出丝毫得意之色。

他反而异常冷静地摆了摆手，目光转向一直微笑倾听的齐磊，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请教意味地问道：“齐磊，这个初步想法，你觉得怎么样？你是年轻人，思维活，见识广，尤其是你对新媒体、对当下流行文化的把握，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得多。你给提提意见，或者有没有什么补充的想法？”

齐磊闻言，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早上才与综艺导演刘伟谈过的合作。

他感觉李团长这官方正统的思路，与刘伟那种更偏向市场探索、文化探秘的节目形式，似乎存在着某种互补与合作的可能。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李团长，您这个方案宏观而有力，如果能推动成功，绝对是功德无量的大事。”

他先肯定了李团长的想法，然后话锋一转，“说来也巧，今天上午，我刚和一位综艺导演刘伟先生见过面，他正在筹备一档名为《寻找失落的声音》的节目，第一期的主题，恰好就是——传统武术。其核心理念，与您刚才所说的，为濒临失传的技艺发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在想，您这边代表着官方的权威和资源，刘导那边代表着市场的敏锐和传播技巧，两者之间，是否存在合作的可能性？强强联合，或许能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寻找失落的声音》？刘伟导演？”李国华眼睛瞬间瞪圆了，随即猛地一拍大腿，“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刘导的作品我看过，有深度，有想法，关键是懂得怎么让观众坐下来看！对对对！合作！必须合作！”

他像是又被点燃了一次，激动地对秘书喊道：“小张！快！立刻，马上！想办法联系刘伟导演的团队！就说我们国家大剧院乐团有重要的文化项目想与他洽谈合作！态度要诚恳！速度要快！”

秘书小张赶紧领命，拿着平板就到一旁去打电话去了。

另一边，李国华看到齐磊又一次在关键时刻提供了关键思路，心情更是大好，仿佛连日来的阴霾被彻底驱散。

他提起酒杯，意气风发地走到旁边那桌几位传统乐器老艺术家的面前。

“赵老，孙大师，钱教授！几位老哥哥，先别喝了，有个好消息要跟你们说！”李国华声音洪亮，将刚才与齐磊讨论的节目构想，以及可能与知名综艺导演合作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几位原本借酒消愁的老人，听着听着，浑浊的眼睛里渐渐重新焕发出光彩，那积郁已久的愁绪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希望之光驱散了不少，久违的笑容重新爬上了他们布满皱纹的脸庞。

过程中，李国华也没忘把齐磊拉过来，介绍道：“几位老哥哥，这位是齐磊，今天的灵感，可多亏了他点醒了我！他也是我们圈子内年轻一代当中最极有才华的音乐人了！”

齐磊连忙恭敬地向几位国宝级大师问好。

几位老人看着齐磊，眼中充满了好奇和感激。

然而，聊着聊着，话题很自然地又回到了节目具体实施细节上，尤其是关于核心技艺展示的部分。

李国华兴致勃勃地规划着：“几位老师，到时候上了节目，您几位可不能再藏私了！那些压箱底的绝活，独特的演奏技法，比如赵老您那个‘循环换气’的笙技，孙大师您那手出神入化的阮咸轮指，钱教授您那复原的唐代箜篌古谱……都得好好在节目上展示出来！让全国观众都开开眼，也吸引有心人来学！”

不料，这话一出，几位刚才还面露笑容的老人，脸色瞬间又变得严肃和固执起来。

吹笙的赵老第一个摇头，语气坚决：“不行！绝对不行！李团长，你这想法是好的，但有些东西，是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非名正言顺的入室弟子，不得轻传！哪能就这么在电视上公之于众？那是违背了祖宗留下的传承礼法！”

弹阮的孙大师也附和道：“是啊，有些技巧，是需要口传心授，需要看悟性，看品性的。隔着个屏幕，谁知道学的人心术正不正？万一所传非人，岂不是玷污了这门艺术？”

搞箜篌的钱教授虽然没说话，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摇头的动作，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一时间，刚刚缓和的气氛又一次陷入了僵局，新旧观念的矛盾凸显无遗。

李国华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但几位老人在这点上异常固执，死活不肯松口。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直在旁边安静倾听的齐磊，看着几位老人那固守陈规、几乎要将传承之路堵死的模样，联想到地球上类似的情况，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他没有像李国华那样委婉劝说，而是用一种带着几分年轻人特有的锐利和近乎“吐槽”般的直白语气说道：

“几位老先生，请恕我直言，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几位还想着死死捂着掖着，当成不传之秘？”

他目光扫过几位老人，语气带着一丝不解和急切：“您们以为，在现在这个时代，别人就那么稀罕、那么想要您们这点‘秘不外传’的东西吗？”

这话一出，不仅几位老人愣住了，连李国华和其他旁听的演奏家们都惊住了，没想到齐磊会说得这么直接，甚至有些“刺耳”。

然而齐磊没有停顿，继续引用了他记忆中，地球上功夫巨星李连杰在一次访谈中，谈到传统武术传承困境时说过的、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一段话作为例子，语气加重说道：

“我记得有位我非常尊敬的武术家曾经说过一番话，我觉得放在今天各位老师面临的情况上，同样适用。他说，我们很多传统的老师傅，总想着‘哎呀，我这个是秘传，不能轻易教给别人’。”

“但不知您们几老有没有想过，您这身功夫，您这手绝活，如果不能在社会上创造价值，不能让人靠着它吃上饭，过上体面的生活，那谁还会来看您这老掉牙的把戏？谁还会来学您这‘秘不外传’却连饭都吃不上的家伙事？”

他模仿着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目光灼灼地看着几位脸色变幻的老人：

“等您百年之后，您这套东西，是能跟着您进棺材，还是能写在纸上自己蹦起来传承下去？ 现在不是旧社会了，没有那么多磕头拜师、三年学徒两年效力了！您守着老规矩，结果就是眼看着好东西烂在手里，断送掉！这难道就是祖师爷愿意看到的吗？”

齐磊的话，如同重锤，一字一句地敲在几位老人的心上。

他们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齐磊的话虽然难听，却残酷地指向了他们最不愿面对的现实。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愕然，继而浮现出挣扎、反思，以及一丝被话语刺痛后的清醒。

包间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几位决定着古老技艺命运的老人身上。齐磊这剂“猛药”，是否能打破那层束缚了传承许久的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