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今又为君开 第93章 沙漠

众人学着秀宜蹲下，闭上眼睛，用手捂着耳朵，把头埋在膝盖间。

李青竹一伸手，把秀宜搂入怀里，掩住了她白皙纤细的脖颈。

巨大的“轰轰”声炸雷似的越响越近，马群不安地踏着蹄子。

一团黄雾从远处的天边滚滚而来，瞬息便卷到了眼前。

太阳失了火辣辣的颜色，变得一片昏黄。

天地间一片模糊，稍远些便看不见了。

有什么从背上滚过。

脸、手和脖子生疼，像被无数道细细的鞭子抽打——那是快速卷过的沙，向人身上裸露的肌肤下了毒手。

众人呼吸间全是沙尘的味道，石块跑动的“嗒嗒”声，沙子滑过的“嗡嗡”声，马群“唏律律”的嘶鸣声，还有不知道什么的“咯咯”声，杂七杂八都卷在风的呼呼声里，汇成巨大的轰鸣，响在众人耳畔。

众人一动不敢动。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沙尘暴终于过去了。

秀宜从李青竹怀里钻出来，触目所及，天地间一片混沌，天是黄色的，地是黄色的，就连太阳，也似乎蒙了一层土黄色的纱……

人呢？苍茫的天地间，似乎只有自己两人和……一个个小小的沙堆。

一个小沙堆动了动，孙立涵从沙里冒出头来，身上的沙子“簌簌”往下掉，“呸”一声吐掉满口沙子，土黄色的脸颊上有细小的血痕，黑色的眼睛使劲眨了眨，露出满脸笑来。

随他一起冒出头来的是魏蜜，白嫩的脸颊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紧急关头，她被孙立涵护住了。

一个接一个小沙堆动起来，一个接一个脑袋露出来，抖落身上的沙子，露出土黄色的笑脸。

李青竹清点完人数，翻身上马：“出发。”

秀宜在前带路，以太阳为坐标，分辨方向。

一行人顶着烈日，在土黄色的沙漠里打马狂奔，呼呼的风声响在耳畔。

汗珠子不停渗出来，再汇成水滴滑下脸颊，在一张张土黄色的面孔上留下横七竖八的水痕。

伸手一抹，便糊成一片。

当最后一抹霞光消失在天际，沙漠已到尽头，远处的雪山隐隐在望。

秀宜一勒马缰，抹一把脸上的汗：“扎营。”

李青竹勒马停在她身后：“宜姐儿，不再往前赶一赶么？”

“不。前边有绿意，大约是雪山融化形成的河流孕育了绿洲。万一遇到牧民就麻烦了。”秀宜边说边跳下马来，“我们在这宿营。用过晚膳后去探探。”

众人跟着跳下马来，也不生火，就着水囊里的清水啃食干粮。

月亮慢慢爬上中天，温柔的月光如水般泻向大地，陏着起伏的沙丘微微荡漾。

几颗疏疏落落的星子俏皮地眨着眼睛。

有花草的清香隐隐约约随风钻入鼻端。

李青竹和孙立涵运起轻功，踏着黄沙，猫儿般悄无声息往前，出了沙漠，是一小块荒漠地带，生长着胡杨，梭梭草等，再往前，是一条清浅的河，河水在静夜里闪着波光，在河对岸，胡杨林的前边，远远的有好些帐篷矗立在月色中。

两人对视一眼，绕着河边往西跑了一段，直到看不到帐篷才回营地安歇。

“啊！嘶哈～～”痛呼声随清晨的风钻进秀宜的耳朵。

她忙掀开帐篷的门帘，向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怎么了？”魏蜜背着药箱跟在她身后。

一个士兵捂着腿，疼得脸都变了形，不停地“嘶哈”着，望着秀宜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恐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他的对面，是一条20寸长的阿拉善蝮蛇，正昂着头，吐着信子，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随差秀宜跑来的李青竹一扬手，小刀闪着银光扎入阿拉善蝮的七寸。高昂的蛇头耷拉下来，蛇身扭了几扭，不动了。

秀宜一条腿跪在沙上，轻轻安抚：“别怕。有我在。”一边把士兵已经肿胀的腿放平，拿软布带紧紧扎住伤口上端，接过魏蜜递来的剪子，仔细剪开他的裤腿，用小刀割开伤口，挤出黑血，消了毒，上好药，利落地包扎好了。

士兵望着她专注的、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的侧颜，情绪松弛下来，腿上的疼痛渐渐缓了，低声道：“谢谢张大夫。”

秀宜浅浅笑道：“幸而处理得及时。放心，没有大碍。”

士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朵悄悄红了。

众人就着水囊里的水囊里的水啃干粮。

李青竹蹲到秀宜旁边啃两口干馍便看一眼秀宜，眸子里全是心疼。

“昨儿去探得怎样？可有牧民？”秀宜问。

“有。河对面好些帐篷。”李青竹道，“我们往西走了好一段，西面没有牧人。”

秀宜点点头，看着地图，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们往这里走，在这儿翻过雪山，直插龙庭。”

用过早膳，队伍再次出发。

马蹄踏着沙行走，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清晨的阳光射在他们身上，不见灼热，只带来些暖。

起伏的沙丘掩住了他们的身影，偶尔有只孤狼站在沙丘顶上，睁着绿幽幽的眼睛，望着他们远去。

午时三刻，他们终于到了雪山脚下。

一望无际的胡杨林直铺向天边，翠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翡翠般的光泽，撑起一方荫凉。

一阵风吹来，带着清凉的慰籍。

秀宜回头望，身后的沙漠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往前望，一望无际的胡杨林像一汪巨大的绿翡翠。一弯清溪从林中流出来，“哗啦啦”地欢歌着奔向远方。

“人类，其实多么渺小。”秀宜低低道。

李青竹笑道：“自然界多么伟大。却匍匐在我们脚下。”

秀宜笑起来，头上的翡翠玉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一点光斑投在右颊的梨涡上，随着她的笑声轻轻摇晃，醉了梨涡醉了心。

李青竹看痴了，喉管不由得动了动，吞了口唾沫。

秀宜一带马缰，马蹄“哒哒哒”踏进胡杨林，李青竹忙打马跟上。

“哒哒哒……哒哒哒……”

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惊起各色鸟儿，拍打着翅膀“扑楞楞”飞向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