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代行者 第57章 幽灵船核与热寂低语

老旧飞船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在潘多拉星球布满孢子云和能量乱流的昏黄大气层中剧烈颠簸，艰难地向上爬升。机舱内灯光忽明忽暗，弥漫着机油、汗水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放松。林奇和青羽紧绷着神经，一边抓紧时间运转内力调息，修复伤势，一边警惕地注视着驾驶位上的水手，以及被扔在后舱、依旧昏迷的技术主管和被他们救下的女孩。

水手全神贯注地操控着飞船，规避着后方零星射来的、来自寰宇集团追击炮塔的能量射线，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显然对当前的局面极度不满。

“热寂？熵之低语？”林奇打破沉默，重复着水手之前抛出的、令人不安的词语，“你到底知道什么？”

水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猛地一推操纵杆，飞船一个急转，险险避开一道从云层中劈下的、诡异的绿色闪电——那是潘多拉狂暴大气的常见危险。他熟练地切换了几个频道，似乎在监听寰宇集团和基金会的通讯。

“……隔离区全面封锁……尖塔实验室发生严重泄露事故……基金会‘审判日’号要求我方提供事件完整报告……妈的，他们在互相推诿和试探……”水手低声咒骂了一句，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如鹰隼，在林奇和青羽之间扫视。

“我知道的，比你们这些被‘轴’牵着鼻子走的菜鸟多得多。”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和疲惫，“但知道的越多，死得通常越快。”

他指了指舷窗外那疯狂而危险的世界：“潘多拉，不是特例。它只是一个缩影，一个…提前到来的预演。”

“预演？”青羽冷声问道，匕首无声地握在手中，显然并未完全信任对方。

“宇宙的终极命运，熵增的终点，万物归于绝对静止和热平衡的…‘热寂’。”水手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凝重，“但‘轴’、基金会、还有‘普罗米修斯’那样的疯子组织，他们发现的迹象表明，这个过程…可能并非自然发生。或者至少，被某种东西…加速了。”

林奇心中一震：“被加速？被什么？”

“我们称之为‘熵之低语’。”水手的目光投向遥远的、被云层遮蔽的星空，仿佛在凝视某种无形的恐怖，“一种…弥漫在多元宇宙基底规则层面的、缓慢而持续的…‘腐蚀’或者‘诱导’。它难以察觉，却无处不在，潜移默化地增加着混乱，熄灭着秩序，让文明更容易走向内耗和毁灭，让世界更快地滑向崩溃的边缘。”

他猛地敲了敲驾驶台上一个不断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装置——正是那颗“幽灵船”的能源核心。

“这东西，还有你刚才收到的那个见鬼的‘希望号’信号，都与之有关！”水手的语气激动起来，“‘幽灵船’…那些传说中在维度间隙迷失、船员全部异化或消失的飞船…它们很可能就是最早遭遇‘熵之低语’并与之产生某种…共鸣，甚至被其‘利用’的载体！它们的能源核心有时会残留那种力量的印记！”

“而‘希望号’…”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据极少数流传的残缺记录显示，它可能不是简单的遇难船。它的求救信号…更像是一种持续发出的、试图警告或标记某种东西的…信标。它在主动吸引注意，吸引像我们这样能接收到它信号的人，前往某些…‘低语’特别强烈的区域。”

主动吸引？警告？林奇想起那信号中蕴含的复杂信息碎片和坐标感。

“它想让我们去做什么？阻止‘低语’？”林奇追问。

“阻止？呵…”水手嗤笑一声，带着苦涩，“没人知道怎么阻止一个宇宙尺度的终极进程！也许‘希望号’只是想找到见证者？或者…寻找能暂时‘屏蔽’或‘干扰’低语，延缓某个局部区域崩溃的方法？就像…”

他猛地指向下方疯狂的世界：“就像潘多拉！这里的‘奇迹种子’失控，生态链崩溃，难道仅仅是寰宇集团的技术事故？难道没有‘低语’在背后放大那些贪婪、恐惧和疯狂？刚才那个δ样本的突变，没有‘低语’的催化，会这么快孕育出那种怪物？”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打着林奇和青羽的认知。

如果“熵之低语”真的存在，那么他们经历的每一个世界的灾难和任务，背后是否都有这只无形推手的影子？“万界之轴”发布任务，是为了对抗低语，还是…另有所图？

“你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青羽突然问道，眼神依旧冰冷，“你也是代行者？你的任务是什么？”

水手沉默了一下，缓缓道：“我曾经是。但现在…我更愿意称自己为‘拾荒者’或者…‘自救者’。我的任务早就失败了，系统权限大半被锁死，和‘轴’的连接时断时续。我靠着在各个世界废墟里捡垃圾、倒卖情报、偶尔接点私活勉强生存，同时…追查‘低语’的线索，寻找任何可能延缓它的方法，或者至少…搞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他拍了拍方向盘：“这艘破船，还有这颗核心，就是我最大的收获。它能一定程度上感应到‘低语’的强度和一些…异常波动。”他看了一眼林奇的手腕，“而你收到的信号，是极其罕见的、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抵消’或‘中和’低语影响的东西。这也是我暂时放过你们的原因之一——你们可能有用。”

坦诚得令人意外，但也充满了利用的味道。

就在这时，飞船的警报器突然尖锐地响起！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锁定！匹配信号：基金会快速反应舰艇！】

【警告！已被目标锁定！规避几率：极低！】

舷窗外，云层骤然被撕裂，一艘流线型、涂着基金会标准灰白色涂装、体型修长、武器挂点众多的轻型突击舰，如同冰冷的猎鲨般浮现，牢牢锁定了他们这艘破旧的飞船！

“操！还是被发现了！”水手脸色剧变，双手在控制台上疯狂操作，“坐稳了！要拼命了！”

飞船引擎发出过载的咆哮，猛地向下俯冲，试图再次钻入厚重的云层和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寻求掩护！

但那艘基金会突击舰的速度和性能远超这艘老爷船！数道精准的脉冲炮火如同跗骨之蛆般射来，狠狠撞击在飞船尾部偏导护盾上！

轰！轰！

飞船剧烈震动，护盾能量急剧下跌，警报声更加刺耳！

“不行！甩不掉！”水手怒吼，猛地将那颗“幽灵船”能源核心的能量输出连接到引擎和护盾系统！

幽蓝的光芒瞬间大盛，飞船的速度和护盾强度猛地提升了一截，暂时拉开了些许距离！

“那核心不能长时间超载！会吸引更坏的东西！”水手咬牙道，额角青筋暴起。

林奇和青羽紧紧抓住固定物，在剧烈的颠簸中稳住身形。青羽的目光死死锁定后方追击的敌舰，似乎在计算着距离和轨迹。林奇则快速思考着对策。

“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还是技术主管？或者…这颗核心？”林奇急声问。

“都有可能！基金会就像清道夫，什么都想插一手！”水手吼道，又是一个急转，避开一道致命的粒子光束。

就在这时，后舱那个一直沉默的女孩突然怯生生地开口：“…也许…也许我可以试试…干扰他们的瞄准…”

几人一愣，看向她。

女孩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我以前在寰宇的数据库工作过…偷偷学过一点…他们的早期武器系统，有一部分是基于我们集团的老式协议…也许…也许能找到漏洞，发送一个干扰脉冲…”

水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怀疑，但眼下别无他法！“控制台右边第三个接口！权限密码是‘prometheus-7’！快！我们没时间了！”

女孩立刻扑到副驾驶位的控制台前，双手飞快地操作起来。她的动作竟然出乎意料地熟练，很快接入了系统，屏幕上数据流飞速滚动。

后方，基金会突击舰再次逼近，主炮开始充能，致命的能量光芒汇聚！

“快点！”水手额头冒汗。

“找到了！一个旧的验证后门！”女孩喊道，用力敲下回车键！

一道微弱的、特定频率的干扰脉冲从飞船尾部发射出去！

奇迹发生了！那艘基金会突击舰的炮口光芒突然一阵紊乱，射击轨迹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一道足以致命的炮击擦着飞船舷窗掠过，消失在远方的云层中！

“漂亮！”水手忍不住赞了一声。

但基金会舰艇显然立刻调整了系统，干扰效果只持续了一瞬。但它成功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水手趁机将引擎推力推到极限，同时猛地将“幽灵船”核心的能量导向一个特殊的、看起来像是某种发射器的装置！

“抓稳！我们要进行一次短距离、极不稳定的随机跃迁！坐标未知！可能会被撕碎！”水手咆哮着，按下了按钮！

嗡——！！！

整个飞船被强烈的幽蓝光芒吞噬，空间剧烈扭曲，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揉捏！

林奇和青羽感到前所未有的撕扯感，仿佛灵魂都要被拽出体外！那感觉，甚至比“万界之轴”的传送更加粗暴和危险！

几秒钟后，光芒散去。

飞船出现在一片陌生的星域，周围是稀疏的星点和漫天的星际尘埃云。后方追击的基金会舰艇消失了。

但飞船也付出了代价。引擎冒着黑烟，多处系统报警，那颗“幽灵船”核心的光芒也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暂时…安全了…”水手瘫在驾驶座上，大口喘息，脸色苍白，“但跃迁过载，核心能量快耗尽了，我们撑不了多久…”

他转过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林奇和青羽，以及那个惊魂未定的女孩。

“现在，我们得谈谈下一步了。”水手的语气恢复了冷静，“基金会不会善罢甘休，寰宇集团也在追查。我们带着寰宇的技术主管和这颗烫手的核心，就像抱着炸弹。”

“你想怎么样？”林奇沉声问。

“合作。”水手直截了当，“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能暂时躲藏，补充能源，甚至…修理一下这破船。那地方很隐蔽，是几个像我这样的‘流浪者’私下建立的临时据点。但需要信物才能进入。”

他拿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像是某种生物骨片的令牌。

“作为交换，”他盯着林奇，“我需要你共享那个‘希望号’信号接收到的所有信息，包括任何可能的坐标。我认为那信号是关键，也许能指引我们找到对抗‘低语’的线索，或者至少…找到‘希望号’的残骸，那上面或许有我们急需的物资或信息。”

他又看向青羽：“而你，我看得出来，你擅长潜行和侦查。据点的安全需要人手，我们需要轮流值守和外出侦察。”

最后，他看向那个女孩和技术主管：“他们是我们和寰宇集团可能谈判的筹码，或者…情报来源。”

他的安排冷静而现实，充满了生存主义的考量。

林奇和青羽对视一眼。水手的目的明确，暂时看来利益一致。那个未知的据点，或许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可以。”林奇点了点头，“但我们有条件。信息共享是相互的。我们需要知道你所知道的关于‘熵之低语’、‘轴’、基金会以及‘普罗米修斯’的一切。而且，在据点，我们需要独立的休息和戒备空间。”

“成交。”水手爽快答应，“那么，欢迎加入‘幽灵船’的临时船员行列。”

他重新坐直，开始在导航仪上输入一串复杂的坐标。

“抓紧了，最后一次跳跃。希望那个老窝点还没被端掉。”

飞船再次发出呻吟，拖着黑烟，缓缓驶入跳跃点，消失在星际尘埃之中。

新的、未知的临时同盟，驶向一个隐藏于混乱星海中的、可能同样危机四伏的避难所。

而关于“熵之低语”和“热寂”的阴影，已然如同冰冷的宇宙背景辐射般，无声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