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代行者 第27章 苍白之城与无声杀局

强制回归的白光带来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林奇的脚已经踩在了一种冰冷、光滑、略带弹性的材质上。没有废土世界的尘埃与辐射，没有能量风暴的咆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寂静，以及一种渗入骨髓的、恒定的低温。

他迅速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处于一条宽阔却异常冷清的街道中央。

天空是一种均匀的、毫无层次的灰白色，看不到云朵，也看不到光源，却提供着足以视物的、缺乏阴影的漫射光，如同一个巨大的、毫无生气的荧光灯罩。街道两旁是整齐划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它们的外墙是某种哑光的银白色或浅灰色合金，线条简洁到近乎冷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或标识。窗户是深色的，无法看透内部，如同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街道。

地面是同样的浅灰色材质，干净得不可思议，看不到任何灰尘或杂物。空气冰冷、干燥，没有任何气味，流动极其缓慢，近乎凝滞。

最令人不适的是声音——或者说，缺乏声音。没有风声，没有车辆噪音，没有交谈声，甚至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被那略带弹性的地面吸收了大半，整个世界仿佛被罩在一个巨大的隔音罩里。一种沉重的、压抑的寂静笼罩着一切。

偶尔有“人”从街道上走过。他们穿着同样款式简洁、颜色素净（以灰、白、浅蓝为主）的制服，步履平稳而高效，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接触都极少。他们就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在这座无声的城市中沿着固定的轨迹移动。

林奇低头看了看自己。“万界之轴”提供的衣物是一套类似的灰色制服，材质柔软却保温，风格与这座城市完美融合，毫不突兀。

冰冷的提示音准时在他脑海中响起，这一次，语调恢复了以往的绝对平静，仿佛之前废土世界的强制干预从未发生：

【任务世界：辛字零贰壹维度，‘永恒静滞’场景。】

【世界类型：高科技低情感（高度秩序化）。】

【背景概要：欢迎来到‘苍白之城’。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社会结构极度稳定，情感表达被视为低效与不稳定因素而被最大限度抑制的世界。居民的生活完全由中央智能‘统合意识’规划与管理，追求绝对的秩序与效率。】

【任务类型：潜入\/调查。】

【主线任务：在十日内，潜入中央数据库‘静默档案库’，获取编号‘E-77’项目的原始数据备份。】

【任务提示：融入是最好的伪装。异常的情感波动与行为是最大的风险。警惕‘秩序之眼’。】

【任务奖励：基础积分2500点（视完成评价浮动）。高概率获得科技侧蓝图或组件。】

【失败惩罚：被‘秩序之眼’捕获，进行‘情感矫正’或‘记忆格式化’。】

【当前身份植入：新调入‘静默档案库’第三维护分区的低级技术员（林奇）。】

【语言同步完成。】

【警告：本世界处于‘时空基金会’重点监控列表（乙类），请谨慎使用超常规能力，避免引起注意。】

苍白之城…高度秩序…情感抑制…中央智能“统合意识”…秩序之眼…

林奇迅速消化着信息。这是一个与之前所有世界都截然不同的环境。没有显而易见的怪物和硝烟，却有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制度化的冰冷和控制。失败惩罚是“情感矫正”或“记忆格式化”，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

而最后那条警告更是让林奇心头一紧。时空基金会重点监控列表！这意味着他新兑换的【跨维度匿踪术】将面临严峻考验。他必须更加小心。

他尝试运转内力，发现依然受到压制，但这个世界的压制并非来自狂暴的能量，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秩序”力场，仿佛在强行规范着一切能量形式，使其趋于平稳和惰性。新学的匿踪术微微运转，让他感觉自身的存在感似乎降低了一丝，与周围冷漠的环境更加融合。

他需要立刻融入角色，前往那个“静默档案库”。

凭借着身份植入带来的模糊记忆和路牌上简洁的指示图标（这个世界似乎极度依赖图标而非文字），林奇如同一个真正的居民般，迈着平稳而高效的步伐，沿着街道向某个方向走去。

他的目光看似平视前方，实则用眼角余光仔细观察着周围。街道上偶尔有类似小型悬浮平台的车辆无声滑过，驾驶者同样面无表情。一些建筑物的入口处，站着身穿纯白色制服、佩戴着单镜片显示仪的人，他们如同雕塑般静止，只有镜片上偶尔流动的数据光晕表明他们在工作。这些很可能就是“秩序之眼”的成员。

所有人都像一个巨大精密仪器中的齿轮，冷漠而准确地运行着。任何多余的表情、过快的步伐、甚至一个好奇张望的眼神，都可能成为“异常”。

林奇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将所有的情绪和思绪深深埋藏，模仿着那些居民的空洞眼神和机械姿态。

转过几个街角，一座更加庞大、整体呈纯黑色、与周围银灰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巨型立方体建筑出现在眼前。它没有任何窗户，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灰白的天空和周围冰冷的楼宇，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威严感。入口是两扇厚重的、毫无缝隙的黑色金属大门，门前站着四名“秩序之眼”成员，如同冰冷的门神。

这里就是“静默档案库”。

林奇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走向入口。他手腕上有一个身份植入时同步出现的银色手环，此刻靠近大门，手环微微亮起，发出极轻微的滴声。

一名秩序之眼成员镜片上数据流动，扫描了他一下，然后毫无感情地点了点头。黑色大门无声地滑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林奇面无表情地走入其中。

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挑高惊人的大厅，温度比外面更低。光线来自墙壁和天花板本身，柔和却无法驱散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大厅内异常安静，只有一些穿着和他类似灰色制服的技术员在无声地走动，或者操作着墙壁上嵌入的、没有任何物理按键、只有光滑触控屏的工作台。

空气中有一种极细微的、高频的嗡鸣声，那是无数服务器和冷却系统运转的合奏，是这座“沉默堡垒”的心跳。

凭借身份信息，林奇很快找到了第三维护分区的人口。又是一道需要身份验证的气密门。

进入分区内部，景象大同小异。一条条狭窄的通道两侧，是顶天立地的、散发着微弱冷光的服务器机柜，如同黑色的墓碑林。少数技术员在通道间穿梭，进行着日常的维护检测，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所有指令和状态汇报都通过手环或工作台上的触屏完成。

林奇被分配的工作是巡检指定区域的服务器机柜运行状态，记录异常数据——一个极其枯燥、低级、却正好可以让他合理在档案库内部分区域活动的职位。

他如同一个真正的技术员，拿起一个连接着数据线的平板终端，开始沿着指定的路线巡逻。他的目光扫过一个个机柜上的状态指示灯，手指在平板上机械地记录着，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E-77项目…原始数据备份…会在哪里？

档案库内部结构复杂，区域权限划分严格。他目前的权限只能进入公共维护区和少数低级数据区。E-77这种编号的项目，听起来就不简单，很可能存放在核心区域。

他需要更高的权限，或者…找到一条不寻常的路径。

巡逻过程中，他刻意留意着环境细节：通风管道的走向、线缆的布局、其他技术员的行为模式、秩序之眼的巡逻规律…

时间在绝对寂静和重复劳动中缓慢流逝。几个小时过去，一无所获。这里的防护极其严密，物理上的漏洞几乎不存在。

就在他经过一个交叉路口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声响传入他强化后的耳中。

那不是机器的嗡鸣，而是…一种极其克制的、**与冰冷地面摩擦的声音？还伴随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细若游丝的喘息声？

声音来自一条标着“故障检修，禁止入内”的偏僻岔道深处。

林奇眼神微动。异常？

他保持着巡检的姿态，看似无意地靠近那条岔道入口。声音更加清晰了，还夹杂着一种极轻微的、电子设备干扰的杂音。

他快速扫了一眼周围，没有摄像头（或者隐藏得很好），也没有其他技术员。秩序之眼的巡逻刚过去不久。

略一沉吟，他迈步走进了岔道。

岔道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设备间，门虚掩着。声音正是从里面传来。

林奇悄无声息地贴近门缝。

只见设备间内，一个穿着同样灰色技术员制服的身影正瘫坐在角落，身体微微颤抖。他的制服胸口处有一片不正常的深色污渍，正在缓慢扩大！他的一只手紧紧捂着脸，指缝中露出极度痛苦和…恐惧的表情？！这与外面那些面无表情的居民形成了骇人的对比！

他的另一只手，正颤抖地试图用一个私自改装过的、看起来极其简陋的数据接口，连接墙上的一个备用服务端口！口中还无声地喃喃着什么，看口型似乎是“…必须…传出去…警告…”

他在试图窃取数据？而且他正在经历强烈的情感波动？这在这个世界是极度危险的！

几乎就在林奇发现他的同时——

嘀呜——嘀呜——

尖锐却并不响亮的警报声突然在整条岔道中响起！红色的警示灯开始旋转闪烁！

“检测到未授权数据连接尝试及高强度情感波动！区域7-c锁定！秩序之眼立即处置！”冰冷的电子音在通道中回荡。

糟糕！被发现了！

设备间内的那个技术员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绝望，他猛地扯掉数据线，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

但已经太晚了！

嗖！嗖！

两道白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岔道两端，堵死了所有去路！是秩序之眼！他们的速度远超常人！

其中一名秩序之眼抬起手，手中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对准了设备间内的技术员。

“个体编号t-734，检测到严重违规行为及情感失控。执行现场矫正。”

一道无形的力场瞬间笼罩了那个技术员！他猛地僵住，双眼翻白，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脸上的表情在极度痛苦和一种强行灌输的麻木之间疯狂切换！

林奇紧贴在门外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匿踪术运转到极致，心脏却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这就是“情感矫正”？如此直接、冷酷、高效！

几秒钟后，力场消失。

那个技术员停止了抽搐，瘫软在地。他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所有痛苦和恐惧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彻底的、空洞的麻木，眼神如同被擦洗过的玻璃，毫无神采。他缓缓地、机械地站起身，如同一个被重置的程序，麻木地走向秩序之眼。

“矫正完成。带回进行深度记忆扫描与格式化。”秩序之眼冷漠地宣布，如同处理一件故障物品。

两名秩序之眼押着那个彻底失去自我的技术员，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们经过林奇藏身的门边时，其中一名秩序之眼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那个闪烁着数据流的单镜片，缓缓转向了林奇藏身的阴影方向。

镜片上的数据流出现了细微的波动。

“检测到微弱异常能量残留…及非标准生理反应读数…”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阴影处的个体，请立即现身接受检查。”

林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被发现了！

匿踪术并非万能！在时空基金会重点监控的世界里，秩序之眼的探测设备显然极其先进！

怎么办？束手就擒？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那两个秩序之眼，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和瞬间制胜的可能性。对方装备不明，但速度和那种“矫正”力场显然不好对付。一旦动手，必然引发更大的警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嘀嘀嘀…

那名秩序之眼的单镜片上突然弹出新的信息流，优先级似乎更高。他顿了一下，镜片转向林奇的方向，冰冷地说道：“编号G-42（林奇当前的临时编号），你为何会出现在非授权区域？请立即返回你的工作岗位，并提交本次异常移动的书面报告。”

他们似乎暂时将林奇归类为“误入”的技术员，但已经标记了他的“异常移动”！

林奇压下剧烈的心跳，面无表情地从阴影中走出，用尽可能平稳麻木的语调回答：“明白。路径计算错误，即刻返回。”

他没有多看一眼那个被押走的技术员，转身沿着来路快步离开，背后能感觉到那秩序之眼冰冷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走出岔道。

回到主通道，林奇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好险！差点就暴露了！这个世界的危险，远超想象！无处不在的监控，冷酷无情的执法，以及那种瞬间将人“格式化”的恐怖技术…

但同时，那个技术员冒死想要传递的“警告”是什么？E-77项目又到底是什么？这座看似完美的“永恒静滞”之城，底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危机暂时解除，但疑云更深。

他知道，秩序之眼已经注意到了他。接下来的行动，必须更加谨慎。

他看了一眼通道上方那些沉默的黑色机柜。

静默档案库…它的深处，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而他又该如何，才能潜入其中，拿到那份E-77项目的原始数据？

一场在绝对秩序下的无声潜入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