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代行者 第78章 雾霭小镇与微笑木偶

极致的、撕碎一切的混乱。

意识如同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被无数种相互冲突、相互湮灭的能量与规则疯狂撕扯、搅拌、拉伸、压缩。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维度，只剩下纯粹的信息洪流与能量乱流的野蛮冲撞。

林奇感觉自己像是一叶随时会粉身碎骨的扁舟，在无法理解的惊涛骇浪中沉浮。【希望之种】传来前所未有的剧痛与悸动，仿佛随时会在这混乱中崩溃瓦解。【心智坚壁】和【精神堡垒】在可怖的冲击下摇摇欲坠，无数破碎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意念碎片试图钻入他的脑海，那是“剧作家”不甘的咆哮与“源核”失控的哀鸣。

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本能地将莉娜冰冷颤抖的身体更紧地护在怀中，另一只手胡乱地试图抓住什么——或许是水手的手臂，或许是青羽的衣角。他不能失去同伴，在这绝对的混乱中，任何失散都可能意味着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那毁灭性的撕扯感骤然减弱。

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狂暴的能量乱流瞬间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凝滞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砰！砰！砰！砰！

四声沉重的闷响，伴随着痛苦的呻吟，林奇四人重重摔落在坚硬而冰冷的地面上。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持续了数秒才缓缓消退。

林奇挣扎着抬起头，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刺痛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陈腐感。他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莉娜——女孩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平稳，似乎只是力竭昏迷，【灵络共鸣项链】的光芒彻底黯淡，但并未碎裂。他稍稍松了口气。

“咳…咳…妈的…老子…老子还以为要变成宇宙尘埃了…”旁边传来水手沙哑的骂声，他瘫在地上，艰难地摸索着他那宝贝磁轨步枪，幽能核心发出不稳定的嗡鸣，显然受损严重。

青羽无声无息地半跪在一旁，匕首反握，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周身的蜃影雾气淡薄了许多。

他们还在一起！没有被那恐怖的混乱传送拆散！

林奇支撑起身体，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和内力近乎枯竭的虚弱感，运转【自然灵犀】感知四周，同时看向周围的环境。

一看之下，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他们身处一条…狭窄、潮湿、铺着不规则青石板的古老街道。

街道两侧，是鳞次栉比的、风格古朴的砖木结构房屋，尖顶、斜窗，烟囱林立，有些窗户里透出昏黄摇曳的烛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冷的雾气，能见度极低，只能勉强看到街道前方几十米的范围。雾气带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潮湿的霉味和某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花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怪异而沉闷的气息。

天空被厚厚的、仿佛永远不会散去的灰黄色雾霭笼罩，看不到日月星辰，只有一片压抑的、永恒黄昏般的光线，勉强提供着照明。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没有远处传来的市井喧哗。只有他们四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这凝滞的空气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这里绝不是“热寂之眼”的冰原，也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世界。

“这…这他妈又是哪儿？”水手挣扎着爬起来，端起磁轨步枪，紧张地瞄着雾气深处，“怎么这么安静？安静得老子头皮发麻！”

青羽缓缓站起身，匕首在指尖无声转动，他的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紧闭的门窗和那些昏黄的烛光，低声道：“有目光…很多…在看着我们。”

林奇心中一凛，【自然灵犀】全力扩散感知。果然，街道两侧那些房屋里，隐约能感觉到许多…微弱、呆滞、却带着某种诡异好奇的生命气息。但它们如同磐石般静止不动，只是“看”着，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先离开街道，找个地方隐蔽，检查伤势！”林奇压低声音，和水手一起搀扶起昏迷的莉娜，青羽断后，四人迅速退入旁边一条更加狭窄、阴暗的小巷。

小巷深处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木桶和杂物，提供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

水手迅速在巷口布置了一个微型的震动感应器作为预警。青羽则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观察四周，很快又滑了下来。

“看不到尽头。雾气很重，建筑风格一致，像是个…小镇。没有明显的能量波动和科技造物痕迹，但…感觉很不好。”青羽言简意赅地汇报。

林奇将莉娜小心地靠墙放好，检查她的状况，确认只是脱力昏迷，稍微安心。他尝试运转内力，发现恢复速度极其缓慢，仿佛这里的能量环境异常“惰性”。【希望之种】的搏动也变得微弱而平稳，之前与“源核”那剧烈的共鸣和痛苦完全消失了，仿佛被彻底隔绝。

他抬起手腕，万能手环屏幕一片混乱的雪花，过了好几秒才逐渐稳定，显示出残缺的信息：

【…强制脱离完成…遭遇未知规则干扰…坐标严重偏移…】

【…当前世界标识：解析中…规则匹配度：17%…能量环境：低魔（惰性）、高信息密度（异常）…】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现实固化”及“叙事层干扰”现象！“轴”的连接稳定性下降至31%！任务列表更新失败！】

【…环境扫描：小型城镇…生命信号密集…行为模式…异常…未检测到明显敌意单位…】

【…建议：保持隐蔽，收集信息，尝试重新定位…】

现实固化？叙事层干扰？高信息密度？林奇心中警铃大作。这些术语他之前在万象天球听长老们提到过，与“剧作家”的力量特征高度吻合！

这里…难道是“剧作家”所说的…“新的舞台”？！

“轴”的连接变得极不稳定，任务中断，他们似乎暂时摆脱了“剧作家”的直接控制，但却落入了祂所编织的某个…“剧本”之中？

“现在怎么办？”水手凑过来，看着手环上糟糕的数据，脸色难看，“这鬼地方感觉比冰原还邪门！”

就在这时，小巷另一端，靠近主街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轻微而规律的脚步声。

哒…哒…哒…

脚步声不疾不徐，节奏稳定得近乎机械，正朝着他们所在的小巷走来。

四人瞬间屏住呼吸，全身紧绷！青羽无声地融入阴影，水手握紧了步枪，林奇将莉娜护在身后，脉冲斧雷光微闪。

雾气中，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

那是一个穿着老旧但整洁的黑色礼服、头戴圆顶礼帽、手持一根文明杖的男子。他走路的姿势一丝不苟，如同钟表般精确。但当他的面容从雾气中显现时，林奇几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男子的脸上，戴着一个光滑的、涂着鲜艳油彩的…木质面具！面具雕刻成一个极其标准、弧度完美的…微笑表情！嘴角咧开，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眼睛是两个弯弯的月牙。

但这笑容看起来没有丝毫温暖，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虚假和僵硬！

面具人仿佛没有看到巷子里的四人，径直从巷口走过。他甚至微微侧过头，那微笑面具“看”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礼貌性地、幅度精确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继续迈着那精准的步伐，哒…哒…哒…地走远了，消失在浓雾中。

自始至终，他没有丝毫停顿，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除了那规律的脚步声。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妈的…什么鬼东西…”水手声音发干。

青羽从阴影中浮现，眼神凝重：“没有生命气息…至少…不是正常的生命。像是…傀儡。”

林奇的心沉了下去。微笑面具…僵硬的动作…完美的礼仪…这让他想起了雾都伦敦那个被“剧作家”操控的世界！但这里的“操控”似乎更加彻底，更加…诡异！

必须尽快了解这个世界！

“青羽，你潜行能力强，想办法侦查一下小镇的情况，尤其是刚才那个‘人’的去向。注意安全，有任何不对立刻撤回。”林奇迅速下令，“水手，你守着莉娜和巷口，我尝试修复手环和恢复状态。”

青羽点头，身影一晃，如同轻烟般消失在雾气里。

水手骂咧咧地给步枪换上最后一个能量弹匣，警惕地盯着巷口。

林奇盘膝坐下，一边尝试运转内力对抗环境的惰性，一边全力修复万能手环。手环的【基础维修】功能在缓慢生效，屏幕上的雪花逐渐减少，更多信息断断续续地显示出来。

【…信息流分析…检测到恒定低频广播信号…内容重复…解析中…】

【…“欢迎来到…雾霭镇…请遵守…小镇公约…”】

【…“保持微笑…保持礼貌…保持安静…”】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切勿…徘徊…”】

【…“赞美…宁静…赞美…秩序…赞美…微笑…”】

小镇公约？保持微笑？保持安静？赞美秩序？

这些规则充满了强烈的心理暗示和操控意味！

【…历史数据碎片检索…匹配到低概率事件…疑似…“叙事层异常投影区”…】

【…警告！此类区域通常由超高强度意念或“剧本”力量固化现实形成，规则优先级极高，强行对抗可能导致严重排斥反应甚至…“存在性抹除”…】

叙事层异常投影区！剧本力量固化现实！

林奇几乎可以肯定，这里就是“剧作家”的手笔！一个被祂的“剧本”完全掌控的小镇！

“剧作家”把他们扔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困住他们？还是…另有阴谋？

就在这时，青羽悄无声息地返回，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

“怎么样？”林奇立刻问。

“很多‘人’。”青羽的声音压得极低，“街上，房子里，很多。都在动，在做事情：散步，打扫，喝茶…但都一样。”

“一样？”水手皱眉。

“动作…精确。表情…都是那种微笑面具，或者…脸上画着一样的微笑妆。”青羽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没有交谈，没有声音。像…上了发条的玩具。我尝试靠近一栋房子，里面的‘人’…隔着窗户，对我笑。”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令人不安的一点：“没有孩子。一个都没有。”

一个全部由戴着微笑面具、行为机械、严格遵守规则的成年人构成的诡异小镇？没有孩童的哭声与嬉闹？

这场景比直接的怪物更加令人心底发毛。

“妈的，真是个鬼地方！”水手感到一阵恶寒。

突然，巷口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是水手布置的震动感应器被触发了！

四人瞬间噤声，武器对准巷口！

浓雾中，一个矮小的身影缓缓走近。

那是一个…小女孩。

大约七八岁的样子，穿着洗得发白的连衣裙，怀里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她没有戴面具，露出一张苍白但清秀的小脸。

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恐惧，没有好奇，没有孩童应有的天真，只有一片…麻木的空洞。

她走到巷口，停下脚步，抬起头，那双空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被水手和青羽挡在身后的…昏迷的莉娜。

然后，她抬起一只手指着莉娜，用一种平直、没有任何语调起伏的声音，轻轻地说：

“大姐姐…你看起来…好悲伤。”

“微笑吧。”

“镇长说，悲伤…是不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