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苏然指尖划过照片边缘的折痕,指腹触到相纸背面泛黄的胶渍。照片上七个穿着警校制服的年轻人挤在训练馆门口,盛夏的阳光把他们的影子钉在红砖墙上,其中站在后排左数第三的男人正咧嘴笑着比出剪刀手,左手手腕处一道浅色疤痕在阳光下若隐隐若现——那是二十年前的赵立,还不是如今不苟言笑的市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只是个眼里有光的警校学员。
三人确认死亡,两人失踪超过十五年,按规定已作死亡处理。”林悦的声音在空旷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把一份泛黄的卷宗推到苏然面前,“这是二十年前‘7·19文物走私案’的补充调查记录,当时参与案件侦破的警校实习生,正是照片上这七个人。苏然翻开卷宗,纸页间散发出潮湿的霉味。卷宗里的案情概要记录得很简略:1999年7月19日,市博物馆失窃一批新石器时代玉器,警方接报后展开调查,期间有七名警校实习生参与外围摸排,后因证据链断裂,案件搁置至今。
死亡的三人里,张磊在案件搁置后第三个月死于醉酒溺亡,李芳一年后在执勤时被流弹击中,王浩五年前死于肺癌。”林悦的手指点在卷宗里的死亡证明复印件上,“失踪的是周伟和陈斌,两人在1999年10月同时失联,至今杳无音讯。苏然的目光停留在“王浩”的名字上。这个名字她在三个月前处理的一桩陈年积案里见过——王浩死前是物证科的老警员,去年冬天在自家车库里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冻得僵硬,法医鉴定为肺癌晚期并发症,但现场勘查记录里有一处疑点:他紧握的右手里,攥着半枚生锈的警校校徽。赵立的档案里,关于1999年的记录只有一句话。”林悦调出电子档案投影在白墙上,“参与7·19案外围协助,表现良好。
苏然突然想起上周赵立在案情分析会上的反常。当时讨论的是一桩连环入室盗窃案,嫌疑人在现场留下了特殊的打结方式,技术科比对后发现与二十年前7·19案中捆绑文物展柜的绳结高度相似。当她提出要调阅旧案卷宗时,赵立端着茶杯的手顿了半秒,左手手腕的疤痕在灯光下闪了一下,随即用“陈年旧案没必要浪费精力”为由否决了她的提议。咔嗒”一声,档案室的门被推开,穿堂风卷着外面的雨腥味涌进来。赵立站在门口,深色警服的肩头洇着水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苏然,城西公园发现无名女尸,死因可疑,你带队去看看。”
苏然迅速合上卷宗,将照片塞进警服内袋。起身时指尖触到温热的纸角,像触到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注意到赵立的目光扫过桌面上的卷宗,左手下意识地往身后缩了缩,袖口滑落露出那道已经变浅的疤痕——比照片上的长了半寸,边缘有些扭曲,像是后来又被什么东西撕裂过。是,副支队。”苏然的声音很稳,目光直视着赵立的眼睛。他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的雨幕,深不见底,就像她小时候在老家池塘里见过的漩涡,总觉得底下藏着什么被水草缠住的秘密。
警车在雨里穿行,雨刮器规律地左右摆动,把玻璃上的水痕刮成扇形。苏然盯着窗外掠过的街景,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照片上七个人的脸。她记得刚进支队时,老同事说过赵立是警校的传奇,当年以全科第一的成绩毕业,破获的第一桩大案就荣立三等功。可没人提过1999年的7·19案,就像那段历史被硬生生从警队档案里剜掉了。
然姐,你看这个。”林悦突然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张被水泡得发胀的报纸。报纸边缘烧焦了,只能看清头版标题的残字:“博物馆失窃案告破,警方追回……”日期栏印着1999年10月17日,正是周伟和陈斌失踪的第三天。
苏然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清楚记得7·19案的结案报告里写的是“未告破”,这份报纸显然与档案记录相悖。更奇怪的是,报纸烧焦的边缘有不规则的齿痕,像是被人刻意撕毁后又点燃的。城西公园的警戒线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市民。法医正在给女尸盖上白布,苏然走近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杏仁味——是氰化物。死者穿着保洁员的制服,口袋里装着一张揉皱的便签,上面用铅笔写着:“老地方,七点。苏然的目光落在死者的左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浅褐色的疤痕,形状像个歪歪扭扭的“7”。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她转头问负责走访的警员。是公园的保洁员,叫刘梅,今年五十八岁。”警员递过来一份身份信息表,“她女儿说,昨天下午接到过一个陌生电话,之后母亲就说要去见个‘老朋友’,再也没回来。
老朋友”三个字让苏然的脊背泛起寒意。她蹲下身,仔细观察刘梅的手指。死者的指甲缝里嵌着些深绿色的纤维,像是某种旧款警服的布料。更让她心惊的是,刘梅右手无名指的第二关节处,有一道与王浩相同的老茧——那是长期握枪留下的痕迹。查刘梅的社会关系,重点查1999年前后与市警校有关联的人。”苏然站起身时,看见警戒线外停着一辆黑色帕萨特,赵立正坐在车里打电话,左手伸出窗外夹着烟,手腕上的疤痕在雨雾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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