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又开始下了。苏然把车窗摇开一条缝,潮湿的风裹着泥土味灌进来,让仪表盘上的雾气淡了些。副驾驶座上的林悦正对着笔记本电脑皱眉,屏幕上是白露的审讯记录,第三十七页,墨迹被水洇过,某个词晕成了一团灰影。
她第三次提到莫鸿的书房时,语速比平时快了0.8秒。林悦忽然开口,指尖点在屏幕边缘,这里有问题。
苏然没说话,只是把车往回拐。刑侦队的灯光在雨幕里像块烧红的铁,明明灭灭地映在林悦的眼镜片上。三天前,着名建筑设计师莫鸿被发现死在自家书房,胸口插着一把定制裁纸刀,刀柄上只有妻子白露的指纹。监控显示案发时段只有白露进过书房,她的袖口沾着莫鸿的血迹,供词里说“推搡时不小心碰倒了刀”——一切都像个拙劣的家庭纠纷杀人案,证据链完整得像道数学公式。可苏然总觉得哪里不对。白露是艺术策展人,手指纤细,常年戴着莫鸿设计的银戒,那把裁纸刀重近半公斤,她握着刀捅进一个成年男人胸口的力度,从解剖报告看,实在太反常了。
再看现场照片。苏然把车停稳,从后座拖出物证袋。林悦翻到书房全景图时,忽然“咦”了一声。莫鸿的书桌是意大利进口的胡桃木款,桌面光滑,除了血迹和刀痕,还有一道极浅的划痕,从台灯底座延伸到桌沿,像被什么带棱角的东西蹭过。技术科说这是旧伤。苏然记得报告里的记录,但你看划痕的角度,他用指尖沿着那道线比画,如果是旧伤,应该和桌面木纹平行,可这个角度是斜的,像是……
像是有人在搏斗时,用什么东西顶住了桌子。林悦接过话,放大照片,这划痕边缘有木屑,是新的。
他们走进审讯室时,白露正对着窗外出神。她比三天前瘦了一圈,银戒在手腕上晃荡,显得手指格外空。我都说过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那天我们吵架,他说要修改遗嘱,把遗产都捐给基金会,我气极了,推了他一把,刀就……遗嘱?苏然捕捉到关键词,莫鸿有修改遗嘱的打算?
白露的睫毛颤了颤:他总说要为建筑史留点什么,说私人财产是负担。”她顿了顿,忽然抬头,你们怀疑我为了遗产杀人?可我根本不知道遗嘱放在哪里。莫鸿的书房里有个暗格,对吧?林悦忽然问。白露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那天下午,技术科重新勘察了书房。林悦在书架第三层找到一个活动暗格,里面没有遗嘱,只有个黑色皮质笔记本,封面上烫着莫鸿名字的首字母缩写。本子里夹着几张老照片,其中一张是二十年前的莫鸿,站在一栋未完工的教学楼前,身边站着个穿工装的年轻人,两人搂着肩膀,笑得露出牙齿。
这是谁?苏然指着照片问白露。她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叫陈默,林悦查了档案,是莫鸿刚出道时的合伙人,十年前因为一场工地事故去世了。笔记本里的内容比照片更惊人。前半本是建筑草图,后半本却记着奇怪的数字和日期,最后一页写着:10月17日,他来了。
10月17日,正是莫鸿遇害的前一天。是谁?苏然把笔记本推到白露面前。她的手指碰到皮质封面时像被烫到一样缩回,眼泪忽然涌了出来:我不知道……莫鸿最近总说有人跟踪他,说陈默回来了,我以为他是工作太累产生了幻觉……
陈默不是去世了吗?是去世了!白露忽然激动起来,银戒在桌上磕出轻响,那年教学楼坍塌,死了三个人,陈默是负责人,后来他在医院里……她哽咽着说不下去,莫鸿那时候三天三夜没合眼,说都是他的错。
苏然让林悦去查那场事故。十年前的档案积了灰,林悦在档案室翻到凌晨,终于找到一份泛黄的事故报告:城东实验小学扩建工程,脚手架坍塌,造成两名工人和一名监理死亡,负责人陈默重伤,一周后在医院“意外”坠楼身亡,被定性为自杀。奇怪的是,林悦揉着发红的眼睛,当时的施工方是宏图建设,老板姓赵,三年前移民了。
莫鸿和宏图建设有什么关系?报告里说,莫鸿是那栋教学楼的设计方,陈默是施工方代表,两人是大学同学,一起接的这个项目。林悦调出一张当时的报纸照片,赵老板站在莫鸿和陈默中间,笑得满脸油光,事故后,宏图建设赔了一大笔钱,很快就转型做房地产了。
苏然盯着照片里赵老板的手,他无名指上戴着枚金戒指,款式很旧,戒面有个模糊的“宏”字。他忽然想起莫鸿书桌上的划痕,拿出照片对比,那道划痕的弧度,和金戒指的边缘惊人地吻合。去查赵老板的下落。苏然抓起外套,还有,查莫鸿最近的资金往来。
银行流水显示,莫鸿每个月都会往一个匿名账户打一笔钱,数额不大,持续了十年。账户的开户人信息被加密了,林悦费了好大劲才查到,户主登记的地址是城郊的一家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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