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雨敲在莫家老宅的青瓦上时,律师陈景明正将那份烫金遗嘱推到红木桌中央。桌旁坐着的三个人像被钉在椅子上——莫鸿的独女莫薇攥着块绣着紫藤花的手帕,指节泛白;莫鸿的学生陆深端着杯冷掉的茶,眼镜片上蒙着层水汽;还有莫鸿的远房侄女林蔓,指甲在鳄鱼皮手包上划出细碎的声响。
莫先生的遗嘱很明确。陈景明的声音压过雨声,房产归莫薇小姐,藏书与手稿归陆深先生,存款由林蔓女士继承。另有一条补充条款——画室里的所有作品,需三人共同签字才能启封。
莫薇猛地抬头,手帕边缘的丝线被扯断两根。我父亲的画室从不让人进。她的声音发颤,连我都只在门外见过那扇雕花木门。
陆深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莫鸿的肖像画——画中老人穿着件深蓝色唐装,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玉扳指,那是他常年握画笔的手指,关节处有块暗红色的茧。先生说过,画室里有他‘最诚实的作品’。陆深的声音很轻,他去世前三天,还让我去买过朱砂。
林蔓突然笑了一声,手包里的金属链条叮当作响。诚实?她挑眉,莫先生当年把我父亲的设计图说成是自己的,也挺‘诚实’的。
雨声突然变急,打在窗棂上噼啪作响。陈景明从公文包里掏出串黄铜钥匙,钥匙链上挂着枚褪色的枫叶标本。这是画室的钥匙。他将钥匙放在桌上,按遗嘱,需三位同时在场才能打开。另外,莫先生特别嘱咐,要留意一幅未完成的《睡莲》。
莫薇的手帕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时,看见林蔓的鞋跟在地板上蹭出道浅痕,那痕迹像极了父亲画室门缝里漏出的光影——去年深秋她路过画室,曾看见门底透出抹诡异的紫色,像极了多年前母亲自杀时手腕上的淤青。 我明天就要回法国。林蔓站起身,手包上的金属扣闪着冷光,要去就现在。
陆深突然咳嗽起来,茶盏在手里晃了晃,褐色的液体溅在桌布上,晕开个不规则的圆。莫先生的画从不画睡莲。他盯着那滩水渍,他说太干净,衬不出人心的脏。
推开画室木门的瞬间,莫薇闻到了松节油混着霉味的气息。陆深打开墙上的开关,六十瓦的灯泡在天花板上晃了晃,照亮满墙的画作——大多是莫鸿擅长的山水,唯有墙角那幅被白布罩着的画,轮廓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这就是《睡莲》?林蔓伸手去扯白布,被陆深拦住。
陆深的手指抚过画框边缘,那里有处新鲜的磨损,像是被什么硬物磕碰过。先生画画从不留画框。他的声音发紧,这框是后来加上的。
莫薇走到画室深处,看见那扇朝南的窗被钉死了,窗纸上有几个针孔,排列成奇怪的形状。窗下的画架上摆着半管没用完的朱砂,颜料管上的生产日期显示是莫鸿去世前一天。
这里有字。林蔓突然指向《睡莲》的画布边缘,白布没遮住的地方露出行极小的字:癸未年秋,补记于紫藤架下。莫薇的呼吸猛地一滞。癸未年是母亲去世那年,父亲在那年秋天把院子里的紫藤架全砍了,说见不得缠绕的东西。
陆深终于掀开了白布。画布上的睡莲紫得发黑,莲叶间浮着些扭曲的符号,像汉字又像密码,最诡异的是水面倒影——明明画的是白天,倒影里却有轮弯月,月边写着个“七”字。这不是先生的笔触。陆深的手指点在水面处,他画水从不用枯笔,这里的线条太硬了。
林蔓突然笑出声,从手包里掏出副白手套戴上,指尖划过那个“七”字。“我父亲当年设计的密码锁,就爱用月相做引子。”她转头看向莫薇,你知道莫鸿为什么讨厌睡莲吗?因为你母亲当年就是在睡莲池里投的毒——只不过没毒死他,反倒让自己怀的二胎没了。莫薇手里的手帕啪地掉在地上。她想起十岁那年,在母亲的梳妆台抽屉里见过张孕检单,日期正是癸未年秋,可她从未见过弟弟或妹妹。
陆深突然蹲下身,从画框后面抽出张泛黄的纸。纸上是幅简笔画: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紫藤架下,手里拿着卷图纸,架下埋着个木盒,盒上画着和《睡莲》里一样的符号。
这是……莫薇的声音发颤,画里的人是我父亲?陆深摇头,指着男人胸前的钢笔——那是支派克钢笔,笔帽上有块掉漆的痕迹,这是林蔓女士的父亲,林工程师。他去世前三天,有人看见他进过莫家老宅。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钉死的窗缝里挤进来,在《睡莲》的水面倒影上投下道银线。莫薇突然发现,那些扭曲的符号在月光下连成了一句话:藏在第七片莲叶下。
第二天清晨,陆深带着铁铲来到莫家后院。当年紫藤架所在的位置,土壤明显比别处松软,铲下去没半尺就碰到了硬物。真有东西。林蔓的声音透着兴奋,伸手去扒土,指甲缝里塞满了湿泥。
木盒被抬出来时,表面裹着层油纸,纸上印着家颜料店的地址——正是陆深去买朱砂的那家。莫薇注意到盒锁上的花纹和《睡莲》里的符号一模一样,锁孔是个月牙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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