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坐在审讯室的金属椅上,浅蓝色工装裤的裤脚沾着半干的泥点。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袖口磨起的毛边,像是在确认某种不存在的纹路。对面的苏然把一杯温水推过去,玻璃杯在桌面上划出细弱的声响,惊得白露指尖一颤。再想最后一次,苏然的声音平稳得像初秋的湖面,“上周三晚上七点到九点,你在检修间做什么?
白露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水汽。她的眼睛很亮,是那种长期在室内工作、少见阳光的通透,此刻却盛满了惶惑。“我说过了,整理工具箱。那天轮到我值夜班,组长可以作证。但检修记录显示,你提前四十分钟离开了检修间。”苏然翻开笔记本,钢笔在纸面顿了顿,“有同事看到你往三号仓库的方向走,那里正好是失窃案的现场。”
白露的喉结动了动,双手猛地攥成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力度,让指节泛起青白。“我没有!”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又在半秒后泄了气,“我只是……去那边的水龙头洗手。苏然没接话,目光落在她摊开的手背上。那双手算不上粗糙,却在虎口处有几道细密的划痕,指甲缝里嵌着深褐色的碎屑,像干涸的血迹,又比血迹多了几分暗沉的光泽。你懂紧急开锁,对吗?”苏然忽然问。
白露的肩膀像被无形的手猛推了一下。不懂,她几乎是立刻反驳,语速快得有些异常,我们检修工只负责设备维护,开锁是安保部的事。可你的同事王磊说,上个月你还跟他炫耀过,能不用钥匙打开公司所有型号的储物柜。苏然把一份证词复印件推到她面前,“他说你当时演示了用两根铁丝打开三楼茶水间的柜子,说这是‘特殊技巧’。
白露的手指在桌面上蜷曲起来,指甲缝里的褐色碎屑随着动作簌簌掉落。“那是……那是闹着玩的,”她的声音开始发颤,“我只是碰巧知道那个柜子的锁坏了,根本不是什么技巧。
审讯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把白露的呼吸声衬得格外清晰。苏然看着她颤抖的睫毛,忽然想起案发现场——三号仓库的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像是用原配钥匙打开的。而仓库里丢失的,是一批刚到的进口颜料,其中就有那种深褐色的矿物颜料,据说价格堪比黄金。
三号仓库的铁门还保持着案发时的状态,苏然第二次来的时候,阳光正透过气窗斜斜地照进来,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灰尘混合的气味,那是颜料特有的味道。
门锁我们检查过三次,”年轻的警员小李蹲在门边,指着锁芯的位置,“没有撬动痕迹,内部弹子也完好无损。技术科的同事说,这锁是最新款的电子密码锁,除了输入正确密码,只能通过紧急开锁功能打开,而紧急开锁需要同时验证管理员指纹和密码。
苏然蹲下身,视线与锁芯平齐。锁身是银灰色的合金材质,表面光滑,只有在靠近底部的地方,有一道极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细长的东西蹭过。“紧急开锁功能的操作说明,放在哪里?在值班室的保险柜里,”小李递过来一份复印件,“我们查过,上周三晚上保险柜没有被撬过,密码也没有被破解的记录。
苏然站起身,目光扫过仓库的货架。大部分货架都是空的,只有角落的几个架子上还残留着纸箱的印记。地面上有一串模糊的脚印,从门口一直延伸到最里面的货架,脚印边缘沾着少量深褐色的粉末。这些颜料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的?”苏然指着地面的粉末问。
是给公司新推出的文创产品做彩绘用的,仓库管理员老周跟在后面解释,“这批颜料是进口的,颜色特别正,尤其是那种深褐色,据说是用天然矿物磨的,全世界就一家工厂生产。
苏然走到最里面的货架前,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空缺,大小正好能放下一个标准尺寸的颜料箱。货架的木板上,有一道新鲜的刮痕,刮痕里嵌着一些深褐色的碎屑,和白露指甲缝里的那些一模一样。
案发前最后一个接触这批颜料的是谁?是设计部的张经理,老周回忆道,“周三下午他来核对过数量,说周四要带样品去展会。我们这里有登记,他是下午五点离开的。之后呢?有没有人来过仓库?
没有了,”老周肯定地说,“我们仓库五点半就锁门了,钥匙由我保管。那天晚上我家孙子发高烧,我提前走了一会儿,大概六点不到就离开了公司,锁门的时候特意检查过,没问题。
苏然的目光落在仓库角落的监控摄像头的位置。“监控呢?别提了,”小李叹了口气,“那个摄像头前几天就坏了,一直没修好。我们查了周围的监控,只拍到周三晚上七点十五分,白露从检修间出来,往仓库的方向走了,之后就没再拍到她的身影,直到八点半才看到她回检修间。七点十五分到八点半,一个小时十五分钟。足够一个熟悉仓库布局的人,打开门锁,找到颜料箱,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苏然走到气窗前,外面是公司的后巷,巷子尽头有一个垃圾桶,昨天警员在里面找到了一个被烧毁的纸箱,残留物里检测出了同样的深褐色颜料成分,把那个烧毁的纸箱残留物再送去化验,”苏然对小李说,“重点检查有没有金属或者塑料的碎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